凤三在这片刻的明亮中抬头问:“师兄,若我想知道九头厌的来源, 该如何驱使这对铃铛?”
“不能。”杜芷想都没想, 极快地回答道,“探寻本源, 是大妖大魔极其忌讳的事情,这对铃铛几千年来引得无数觊觎。不过依你所见,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对铃铛没有认主,还是好端端地挂在树上。”
法器既然没有认主, 便没有人可驱使。
话音刚落, 那对铃铛便在风中频频相互撞击, 卷起阴煞沉沉。
遮天蔽日的雾气聚拢,又被凤息撕开。
铺天盖地的黑灰交缠着明灭不定的光亮,暴起的生死藤蔓将两人托在空中。
杜芷皱眉道,“三殿下,小心一点。”
被托起的二人离树尖更近,掩藏在梧桐叶间的那对铃铛泛着琉璃般的光泽。
就像是树上结出的两只果实,让人忍不住伸手摘取。
传说中那对铃铛能追本溯源。
在铃声交织出的幻境之中,能映射出邪祟的本心,看到最初成魔的心结。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那道铃声其实对仙者也是有用的。
在凤三伸手触碰的刹那,被忽然拉进无数幻境之中。
她看见了凡间繁华的接道。
凡间时值初冬,雨打车篷留下噼里啪啦的细碎响声。
她从毛绒轻裘中扬起下巴,仰头问:“帝君,我们为什么不驾云去瀛洲?”
辰虚未着仙辉,头发也是墨色而非银白,看上如同是人间一个俊雅至极的冷清公子。
他穿着一身宽松的长袍,支着一只手正在翻书,偏头回道:“不是喜欢行走凡间吗。”
她看见了辰虚走经自己莫浮院,长袍扫过海棠花瓣,耐心地听她门前种的那几棵嘴碎恼人的解语花。
自己环抱着辰虚的脖颈,嘴里却叫着“仙官哥哥。”
她看见了薄光殿的檐角挂满冰枝,瑶池周围的玉石慢慢爬满霜花,草木冻得又干又脆。
辰虚正闭目在瑶池之中,明明身上挂着一道横贯心脏的伤疤,却因自己误闯瑶池而难得生气地呵斥了一声“胡闹”。
她还看见了那段时间,自己藏着不安装作不在意,实则有些惶恐不安。
辰虚语气很轻,带着哄人的意味同她道,“许你犯一次错。以后不要说那些让自己难过的话了。”
其实凤三真正进入幻境的时间很短。
因为额间那道神印几乎在坠入的瞬间又将其拉了回来,许多片段甚至还没来得及凑成一段完整的往事。
但她仍然在那些纷乱的画面中,窥见了端倪。
那些不远不近的距离,若即若离的关心,她曾经一度以为这就是师徒之情。
邪魔重欲,从鬼界吹来的风,总是带着呛人的烟火气,撩拨得人喜者大喜,悲者大悲。
如果是帝君行走其中,一定不会受其影响,但凤三不行。
所以直到这一刻,她才蓦然察觉到自己贪念交缠,痴妄很重,偏偏又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就在她要摘下那一只铃铛的刹那,数道雷霆坠天而下。
掀起翻腾的云浪,轰然鸣于四野。震荡不止的威压,激得死域尖啸哀鸣不断雾障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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