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一回,他实实在在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天命之疏,算有遗策。
文殊阁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身着校服的杜家人。
天象有异, 是邪魔问世之兆。
杜家弟子戒备也是应当。
但等杜芒走近后却发现, 这并非戒备,而是杜家弟子分成两派, 相互持剑对峙。
情形太过诡异,说是对峙也不太准确。
因为有一拨的确是持剑的,但另一拨他们蛰伏于地,眼神呆滞,双手整整齐齐举过头顶, 脸埋在地下, 头朝文殊阁。
在其中他甚至还认出了前几日, 在小路上碰到的那两名受过他点教的年轻弟子。
乍一看,就像是某种诡异的朝拜。
若不是杜芒对自己所布下的阵法十分自信。
他几乎都要以为这些匍匐在地的不是杜家子弟,而是什么邪祟傀儡。
那拨持剑的弟子,看到杜芒之后都要哭出来了。
“家主……他们……二师兄,大师兄,他们他们到底怎么了……”
杜芒的眼神落在了他们高举头顶的手上。
每一只手指甲都又长又黑,就像是刚从泥灰里搅弄了一通。
但他这一回看清楚了,这并非是脏污,而是侵入骨髓的死气。
他又陆续认出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这些都是那一天,拦在文殊阁外闹事,质问他是否有炼化怨气道法的弟子。
稍一联系,杜芒便想通了所有。
他安抚了众人,重新落下一道禁令,只身走进文殊阁的结界里。
大门在他身后砰然关上,符文流动不息,文殊阁中八层烛灯依次点亮。
文殊阁内外如两重天地。
在影影绰绰的烛火之中,他看到满地鲜血蜿蜒成阵法。
那些嗜了血的枝蔓,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生命。攀附着文殊阁中的八层木梯,长成一株极高极壮的植株,上通塔顶。
顶端开出的几朵艳如鲜血的花,顺着天窗飘落了出去。
杜芒抬手拨开了交缠垂下的枯枝新叶。
在藤蔓的中心,看到了一张可怖的脸。
向死而生,半枯半荣,似神似鬼。
掩在枝叶后的那张脸,半边眉目文雅如孱弱书生,半边皮肉泛起漏出白骨如恶鬼。
杜芒几乎都要忍不住捏碎手中那一块命石了。
杜芷却倏然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瞳孔泛白,了无生气的眼睛。
他尚为神官时双眼都沾着些人间的烟火气,此时只剩下生杀无忌的茫然。
嗜血藤蔓在周遭蠢蠢欲动,枝条拱起如蛇身,堪堪停在他一寸之前。
仿佛只等着一声令下,就会将杜芒捅个对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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