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至长身玉立,一身玄衣,戴着白纱帷帽,站在道馆门前,已经有些暴躁。他东西带得多,等东西都搬上山,才肯下了马车,慢悠悠地走上山。
鹿泽敲了无数次大门,也喊了几句,瞟了眼殿下紧紧攥住的拳头,内心绝望。不是说,今日道观必定是有人的吗?呜呜呜,开门呐,有没有人呐!殿下要杀人啦!小观音救命!
鹿泽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就算殿下一怒之下暴打他一顿,这观主是位医仙,他还有得救。镇定,不要慌,不然他就真的小命玩完了。
藏在白纱后的芙蓉面,眉间皱起,隐有怒意,此时此刻,真真正正是个罗刹鬼。
鹿泽还在敲门,他又喊了几声,见还是无人应答,正想回头问殿下是不是要下山,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心头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殿下不会把他一个人扔在这,自己回宫了吧?
鹿泽:我恨!
只能说鹿泽果真不懂他家主子,周子至并未下山,他双足一点,飒沓流星,几个翻身就到了灵玑所在的院内。前中殿内无人,若有人,就只可能在后院。
凤目扫过院里的水槽,转到正中的花树,最后他看向微敞着门的侧房。
男人身形如鬼魅,走路竟不带一丝声音,躺在浴桶里睡着的灵玑并未感到危险靠近,晕晕沉沉地做梦。他转过屏风,穿过竹帘,在浴桶前站定。
小观音墨发披散,原本的樱唇因病有些发白,好看的锁骨露出水面,光洁皮肤被泡得有些发红,为原本清冷的气质,添上一丝妖娆,病中的灵玑又给人以柔弱之感,美得分明。周子至难得安静,静默地看着眼前人,竟是让人觉得有些温驯。男人神思发散,眼神深邃,双手背在身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灵玑感到水温渐渐变凉,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洗澡,她眉头一紧,嘤咛几声,逐渐醒转。见人醒来,男人收回神思,目光回到对方脸上。他已见识到面前人的好皮相,他想知道,这人生得如何的一双眼,又是否配得上这样好的皮囊,只见美人缓缓睁开云墨烟青般的眼,抬头看见浴桶前站着的人,没有大动作,只是带着些茫然,好似一时被蛊惑的神女,等她眼底逐渐清明,清亮的眼瞳瞪大,张口才说了个“你”,便被人打断。
“起来,开门。”
留下这句话,男人便不见了。灵玑心下骇然,有些后怕,觉得幸好这人不是什么恶徒,否则真就处境危险了。转头一想,刚刚那人声音听起来是个男子,他不会将自己看光了吧!可是这世道好像是男子吃亏些,对方不会想让自己负责吧!
不行啊,不说俩人根本没有感情,她没钱还是个道士。而且,作为曾经的天朝人,她还是觉得自己个女儿家被看光才吃亏,这么一想,又觉得有些委屈。
这天杀的世道!
心头千回百转,面上却仍是那个波澜不惊,正经好看的小道士。迅速穿戴齐整,一路跑到大门,将门闩打开。鹿泽戴着面纱,礼数周全的向灵玑问好,说明他家主人来意,毕竟让人家等了这般久,灵玑没说什么直接应下,只是在看见那一箱箱搬进来的行李时,两目发直。
正好这时周子至逛了一圈回来,他二话不说,向灵玑要了东面的院落,鹿泽指挥人将东西搬进去,提前去打扫归置。灵玑脑子转得慢,后知后觉这人怎么自然地比自己还像道观主人。
联想到方才的尴尬场景,纠结地看向那顶帷帽,原本想说些什么,见对方不甚在意的态度,却又说不出口了,站了半天觉得二人独处更加尴尬,干脆下去准备俩位香客的晚餐。男人安静地看她离开,他不知道灵玑想的这些,哪怕她敢说出来,他也不会在意那些,他只会成全自己。
周子至瞥一眼灵玑清丽的身影,回想起隔着水雾望到的那双宛如被蛊惑的眼,深吸口气,疏散胸中闷热。
山间晚风拂过,带走那晦涩难言的浊气。
如果世人施加在周子至身上的欲是占有,那他施加在灵玑身上的欲则是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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