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世代从军,他的父母也是从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虎父之下无犬子,梁镀从小在军区大院里称王称霸,带头偷鸟蛋捣蜂窝,骑着三蹦子飞驰二里地,哪个地痞小流氓不服,梁镀一耳刮子扇过去,保准教训得服服帖帖。
他仗着家世撑腰,拳头又硬,理所当然听人人跟屁股后边叫他一声哥,打小风光无限牛逼环绕,身边人都认定他长大了必然会和父母一样,参军入伍,为国家和部队效力,为梁家再摘一块风风光光的功勋牌匾。
所有人都这么以为的,理所当然,你一言我一语,给梁镀预测出一条既定的人生轨道。
梁镀那时候觉得很新鲜,问,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从军,为什么要效忠于你们眼中的信仰,为什么要做一个为万世开太平的英雄。
我他妈做个看门的保安不行吗。
梁父一巴掌呼在他脸上,说他要么老老实实去当个军人,要么滚出拆那,这辈子别在外头提起他是梁家的人。
梁镀说,行啊,这世界那么大,还能容不下老子一个保安?
于是他买了人生中第一张机票,飞去一个无人知晓的边境国度,真的干起了雇佣保镖。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边境的极端团伙和军区大院的地痞流氓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罪恶,上一秒和他呲屁吹牛的金主大哥,下一秒就能被中东女悍匪压在地上喊妈求饶,他们打他,虐待他,像处理货物一样二次贩卖他,最后当着梁镀的面肢解他。
他们赏识梁镀的处变不惊,于是伸出手对梁镀说,加入我们吧。
梁镀心想,幸亏我穿了防水防漏的打底裤。
从这件事开始,梁镀意识到,如果他选择不加入光明的那一方,那也必须拥有不被黑暗吞噬的能力。
世界不是那小小一隅的军区大院,没人会惯着他的嚣张跋扈,既然站在了黑与白的界限之间,就要做好被两者同时抛弃的准备。
他逃脱了那帮组织的控制,开始学着游走在灰色地带,他不加入任何人,也不效忠于任何人,拿钱办事是他这十年来唯一信奉的宗旨,谁给的酬金多,谁就是他射程之内的保护目标。
后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梁镀记不大清了,他只记得自己拿着这些年攒下的巨额酬金,游山玩水了很多个地方。
他徒步草原,穿越戈壁大漠,沿着喀什线一路向西北,抚摸边陲的界碑,站在雪山之巅俯瞰茫茫万丈世间,在海拔五千米的无人高原苦寒区,铺一张棕垫露天合衣入睡。
他听过各式各样的传闻,见过许许多多的人。
无数景色和面孔在眼前像走马灯一样闪过,恍惚数十年,却像蹉跎了一生。
他没有爱上什么人,也没有记住什么人,如果非要论一张印象深刻的脸,他的回答是,李寄。
他没见过李寄这样的。
这种疯球一样放荡又割裂的矛盾体,他没见过这样的。
入职缪斯做保安本是他理想中的退休生活,他履历并不光彩,无法融入学校之类的地方谋一份正经工作,几经辗转栖身在一家KTV,谁能想到碰上李寄这么个熊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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