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两天里顾蓝田有一天半都要来这家叫做“方觉夏深”的糖水店里打工。
以顾蓝田十五岁的年龄加上非本地人的身份,能在偌大且寸土寸金的徽京市捞到这么一个固定的周末兼职机会,得益于这家店的老板周知晴是她的老乡。
顾蓝田管她叫周姐,周姐是一个早早离开桐湖镇来徽京打拼,最后定居在这里还开了一家小店独自生活的壮年女人,“壮年”是周姐自己的形容,具体的年龄她没有告诉顾蓝田,而顾蓝田也觉得没多大必要知道。
反正她只是来打份工、赚份辛苦钱而已。
一开始顾蓝田对周知晴的印象仅限于“富婆”、“老板”、“同乡”、“感谢的对象”,而在这里打工半个多月后,她实打实对周姐有了几分佩服这种佩服自然也牵扯出了以前没有过的好奇心。
她开始好奇周知晴为什么会同意她来这里兼职,而奶奶又是怎么想到联系这位同乡,请她照顾自己的。
周六打烊的时候,顾蓝田忍不住主动询问:“周姐,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为什么会这么帮我?”
周知晴正擦着桌子,听到这个问题一点也不意外,她不假思索道:“你奶奶以前帮了我大忙,我嘛,也算是借你报恩了。”
顾蓝田没想到原因竟然是这个,她之前还以为她奶奶和周姐可能会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关系呢。
不过她的奶奶一辈子没有什么事业,连县城都没有去过几回,怎么帮了周姐大忙的?
“什么大忙啊?”顾蓝田继续问。
周姐重重呼出一口气,摊开抹布,双手叉腰,像是努力回忆很久之前的事情。
最后她笑得双眼眯成一条弯弯的黑色粗线,闪耀着一种自傲:“你奶奶她借给了我二十块钱,我带着那二十块钱走到县城,从县城坐汽车跑到了省城,最后坐火车来到徽京……才算真正过上自己的日子。”
“我彻底离开了家,再也没回去过,但是借来的这二十块钱我一直记在心上。”
“我知道她有了一个出息的孙女,要来徽京读书,所以我才托人联系她……把那间空起来的房子租给你、让你来兼职,都是想告诉你奶奶,她那二十块钱借给我,是不亏的。”周姐双手撑在桌上,两面的灯光打在她身上,犹如幻化的光环,“我一直都很感激,真的。”
“另外嘛——”周姐咬住下唇,笑着补充道,“其实我很羡慕你,毕竟我没能多读几年书,虽然现在日子过得不错,但是校园生活总归还是少过了几年。”
顾蓝田听完觉得有些尴尬,她好像开启了一些别人不愿意提起的过往。
彻底离开的家,再也不回去的故乡,一定不是因为那里充满了美好回忆吧。
她讪讪上去帮着周姐继续擦已经擦过一遍的桌子,好在周姐没有挑开这层沉默,等顾蓝田下班回家的时候,她还开车载她去公交站。
回到家里的顾蓝田洗完澡,穿着单薄的背心和短裤爬上床,盖上那条已经十分显旧的碎花被子让她稍微觉得不是那么冷了,她从被子里颤抖着拱出一部分身体,脸上带着点兴奋的神情。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一个智能手机有完全的处置权——虽然是捡来的陆肖肖的烂手机,但是除了屏幕右下角摔出蛛网一样的裂痕影响美观外,整个手机无论是显示还是功能,都没有受损。
顾蓝田克制不住自己的笑意,眼睛里闪着星星,开机动画后就弹出密码解锁画面,她思索了一下才想起之前陆肖肖报过的号码。
“呼…好险,幸好没忘记。”
输入770707的一瞬间,顾蓝田甚至觉得这个手机真的属于她了——高考以后再还给陆肖肖,好同桌之间的事,只能叫借用一下。
虽然顾蓝田只是想简单研究一下这个手机的使用然后再给自己定一个闹钟,但是手机里的世界像一片奇异大陆,她仿佛可以在其中前进到没有尽头的天际。
等她卡死在里边一个消消乐游戏的第536关,几经挣扎而不得不退出游戏后,发现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比她正常休息的时间推迟了叁个多小时。
“好可怕……”顾蓝田喃喃道,这个小小长方块,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把她的时间偷走。
她脸色沉重地把手机塞回枕头下边,然后迅速躺好闭眼。
砰、砰、砰。
捂着跳得飞快的胸口,顾蓝田涌现了比拿剪刀威胁陆肖肖时强烈得多的羞愧感。
她曾经引以为傲的自律,在一个破碎的手机面前溃不成军,这真的太可怕了,害怕到顾蓝田开始咬自己的手指。
她一定是得了什么大病,这个病让她的自我管控能力加速流逝。
右手食指的伤口被口水刺痛,痛感把顾蓝田的理智拉回来了少许。
虽然形势十分不利,但是她不能放弃治疗。
书上说真正的爱情感天动地,经历沧海桑田也不会变迁,爱情的力量可挽大厦之将倾。
这样的力量,帮她治愈这无法集中精神的大病应当是轻而易举吧?
正是因为想借用这样的力量治愈自己,顾蓝田暗中观察了班上好多人,最后在周五上午跑去诚挚邀请凌止和她踏入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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