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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墨在背后审视她须臾,也照旧回屋里看书。说是看书,那书却孤零零地摊在案上,只有风来翻动它,簌簌地左右为难着,迟迟翻不到下一页。

那些横竖撇捺像刀枪剑戟乱架着,董墨盯着盯着,越看越认不得那些字。它们幻化成了梦迢那不太柔不太媚的五官。

她与他娘的长相是一类的,唇不够丰腴,眼不够水灵,有些空洞的冷清。算命的说这样的女人天性薄情寡义,放浪形骸,深宅重门围不住她们。

果然,他娘可不就跟男人私奔了?撇下稚子病夫,大概是爱困她不住。他自幼吃了女人的大亏,不得不防备着,警惕着。

门上倏进来个小厮,到案前打了个拱,“爷,柳大人来访您,正在书斋等候呢。”

董墨陡地惊回神,换了副漠然脸色回想,渐渐露出些年轻人的明快意气,“柳朝如?”

“正是这位柳大人!”

早年董墨因屡受世家子弟的奚落,没甚朋友,结交了同科的一位贫寒进士柳朝如,二人一见如故,难得知己。

正是要好的时候,谁知柳朝如一年前忽然打北京翰林院调任济南充了县令,两人因此在阔别两地,从此知交零落。

天道机缘,如今故交重逢,董墨少不得高兴,一对黑漆漆的眼珠子难得亮了亮,当即整拂衣袍赶往书斋。

书斋内立着轮风骨屹然的背影,正剪着手仰头望墙上的一贴草书,听见脚步声,转来便是一张平叔之面,笑盈盈地,“我听这脚步声就猜着是章平兄。兄脚步低锵,律节从容,不像是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走的步伐。”

董墨噙着笑迎门进去,“我只看背影也猜得着是书望兄。兄之轮廓,有海天阔地之势,也无人能比。”

二人相互调侃两句,对着作揖。董墨将人请到窗下椅上对坐,请了茶果,短吁了一声,“我到济南将近半个月,日日都是各方拜帖,唯独不见你的,我使人打听,才晓得你到邻县办事去了,几时回来的?”

柳朝如抿着唇上的茶汤笑,“午晌才回的济南,往家去换了身衣裳,忙不赢地赶着来访你。我来时还有些犹豫,只怕你贵人客多,我又没事先下个拜帖,来了你不得空,反倒打搅你。”

董墨稍稍歪着,食指摩挲着唇,笑得有些轻蔑,“拜帖倒是收了一堆,只是除了布政史秦大人,别的尚未私觌。我初来乍到,还不清楚这里的人与事,正要等着你回来,问过了你,才酌情去拜访拜访这些人。”

“章平一贯行事谨慎。”柳朝如打趣一句搁下盅,侃侃而谈。

这一说,就由布政司说到按察司,将人事情形都讲了个大概。谁同谁是同科,谁与谁是亲戚,凡他晓得有些厉害干系的,皆讲了个透彻。

最后说到济南府衙,那面孔急转,一副叵测的戏谑,“你恐怕还不知道,这济南府有位传奇般的青年才俊,正是府台孟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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