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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也不需考虑这些,我只知道天色暗了,爹进屋休息,是我每日最开心的时候,因为他又能给我讲故事了。

晚上,我娘在屋子里点一盏小油灯,我爹就拉着我坐在家门口,和我讲天地间的一切。

讲这世上曾有一国,统御江南江北,后来君无道,又死得早,国就乱了,北边的部落打进来,占了江北,这国就挪到了江南。

国称大嬴,皇上姓柳,往前数十一辈,是响当当的人物,后来一代不如一代,到这一代,终于葬送了祖上百年的基业,靠着一道大江,才勉强喘着没倒。

这些讲完了,就讲神魔鬼怪。八方之土,四方之海,俱为人世,人之外,禽兽花木成了精,便是妖,人死不愿转生,便是鬼,有些害人,有些为善,害人的自有人收伏,收伏不了的,还有神仙管着。

那神仙传说有九百九十九,各司其职,在三重天上。又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在七重地府,掌着生死运道。

至于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懂,毕竟我未曾见过。我在十岁前从未离过家,十岁那年爹娘觉得我该学些正经东西了,送我去镇上读了私塾,老师据说是个老秀才,年轻时奸臣当道,不给他官做,只得做了个教书先生。

有没有本事我不确定,听他发牢骚倒是听了不少,要不是我娘说我们交了钱的,我真不乐意去。

我更喜欢听我爹那些玄玄乎乎的故事,天地之间,处处有灵。

对了,我也叫有灵,白有灵。

我跟我娘姓,我爹姓李。未念私塾时,我还当这世间人人如此,去了私塾方知道,大家都是跟爹姓的,还有个把小混蛋嘲笑我,说我大概是没有爹。

他们都被我打了。

我也问过我爹娘,为何我与他人不同。我娘微微笑着不说话。再问我爹,他憋了半天,顶了我一句:你娘生的你,随她姓咋了?

下一句:你碗里那肉还吃不吃了?不吃给我。

十六岁前,我见过的人不多,经历的物事也不多,除了我家三口人在这么个荒山上为什么一直没饿死,唯一称得上奇诡的,便是家门口那棵树。

说是树,其实一片叶子都不见长过,连枝杈都没有,像是一根枯木整个扎进了地里,斜斜地杵着。我一直以为它早就死了,但我娘说它还能活。

她说这树是那场天雷后,山上唯独存下来的,不寻常,当未到命尽之时,许是还有它的命数。隔三差五的,我娘还会从井里挑些水,仔细浇灌它。

她说天地万物都有自己的命数,我们也有,这树和我们不过是一样的,何况就在家门口,待它好一些也是应当。

我娘亲真善良。但她说的关于这树的话,我没信过,虽然那时我很小,我也知道树不该长这样。

结果我娘说的命数,很快就来了。

我十六岁那一年,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神仙从我们这座山头上过,该是喝多了,驾云时不慎,从天上跌了下来,正跌在我家菜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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