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士的涕泪糊了满脸,狠下心掉过头,死死抱着猫崽望着长城奔跑。他的身后,凶猛的暴风雪袭卷雪原。
书斋内,澹台净寂静了许久的通讯罗盘响了。一旁的苏观雨大梦初醒般从厚重的书卷里抬起头,幼小的苏如晦躺在摇篮里哇哇乱叫。澹台薰嘱咐澹台净看顾好苏观雨父子,澹台净怕苏观雨再次发疯自残杀子,有事没事就让这父子二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待着。
“兄长。”罗盘里传来澹台薰沙哑的声音。
“阿薰,”澹台净按住罗盘,“你返程了么?”
“返程了,让你失望了,我什么也没有找到。”澹台薰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除了雪,还是雪。我看到生活在风雪里的种族,他们比我们过得还苦。天尽头有一朵好大的雪花,你说那意味着什么呢?人死后,会变成风雪飞向天空么?”
澹台薰满身鲜血,视野被染得艳红,她挥刀,斩断一只妖怪的臂膀。
妖怪发出尖利的哀嚎,另一只妖怪冲过来,张开的巨口布满尖牙。
“那是什么声音?”苏观雨问。
“你也在啊。”澹台薰被咬烂了一只手臂,鲜血从外翻的血肉里狂涌而出,“苏观雨,你的脑子好点了么?你之前问我世界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在远征的路上还真的仔细想了想这个无聊的问题。如果世界是假的,那岂不是你也是假的,兄长是假的,晦儿是假的?我不接受,所以世界是真的。”
澹台净蹙眉,“你在哪儿,我们去接你。”
“是不是觉得我的道理很歪?”
澹台薰放声大笑,暴风雪再次狂舞,她浑身的灵力强行涌动,经脉经受不住这可怕的压力,寸寸断裂。风雪化作利刃,切入妖物坚硬的鳞甲,妖物凄惨长嘶。
“阿薰,你在哪儿!”澹台净心中浮起森然的恐惧,他忽然意识到,澹台薰一直在战斗。
“苏观雨,你还不明白么?”澹台薰低声道,“我爱你们,有你们的世界,就是我的世界。只要它是我的世界,那它就是真的世界。对了,我送了一只猫回去。你们要教它做人,不要做猫。好像有点难,如果实在做不成人,就做晦儿的猫……”她喘息着,说话开始断断续续,“我该走了,以后让我的倒霉兄长替我养你们父子和那只猫吧。兄长,不要为我难过,你该为我高兴。我一生的病痛和苦难,终于到此为止。”
他们听见怒吼的雪声吞没了一切声响,罗盘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澹台净让苏观雨在家待着,又命侍从看顾好晦儿,自己起身传召法门秘术者,开启法门去雪境长城。墙内的军士沿着雪地搜寻,找到晕在雪堆里的军士和一只小猫,还有长城十里外,一具屹立在雪中的冰雕。
她的鲜血冻在冰中,整座冰雕几乎是绛红色的。心脏不见了,胸膛的位置破了个巨大的口子,空空荡荡。
军士们沉默不语,雪中一片寂静。
澹台净的腿脚如铅块一般沉重,他走向她,拥住她冰冷的躯体。澹台净好久不曾抱她了,自从她长大,她出征,她有了家室,他们再也没有像小时候那样拥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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