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没有听见,凑过来了一些,言真嗅到一股陌生的味道。像在衣柜里挂了很久,木头的气味渗入了布料,混合着一点点海水的冷涩。
眼睫颤了颤,视线从那人凸出的腕骨到修长的五指,他用右手扶着她。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件短袖,袖口露出他几乎没有血色的手臂肌肤,大臂内侧一团模糊的纹身印记吸引她停留了片刻。然后是凸起的喉结、流畅分明的下颌,菲薄的唇,挺直的鼻梁,漆黑的眼。
她认出他。
少年过于立体的眉骨让他眼窝凹陷的程度带了一点深邃阴郁的味道,那张静默的脸背着床头的光,朦胧得不太真实。
他半抱着她,一举一动都透着呵护的温柔。
不晓得怎么搞的,言真忽然就有些鼻酸。
她从不在外人面前展现自己的脆弱,但她不由自主地贴到了那个人的怀里,委屈地说:外婆,你抱抱我吧。
脸侧那具温热的胸膛有片刻的僵硬,分辨出她只是在无意识撒娇,他渐渐放松了身体,温柔的大手落在她肩头,轻轻拍抚。
我在这儿。
言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烧坏了脑子,她好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耳边低沉而沙哑的陌生嗓音好像来自天边,遥远又接近地震动她的耳膜,细腻的温柔包裹着她,无论白天还是黑夜。
如果这是一个梦,言真不想醒来。
昏睡了整整两天,言真的烧终于退了。
入目是她熟悉的天花板,卧室里有馨香的味道在空气中飘散。
那股陪伴了她无数个梦境的冷涩气息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言真望着天花板,心里莫名空了一块。
好奇怪。
走出房间,屋子里空荡荡的。
茶几上有言执留下的字条。他已经去学校了。
[药在抽屉里,稀饭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了,醒来如果还有不舒服记得去医院。家长会是周四,没空的话就算了]
陌生的字体,谈不上漂亮,但有种独属于少年人的轻狂,有些笔画潦草的都看不出来。
言执的字迹看得出幼稚,可言语间成熟的口吻又不像他这个年纪。
言真顿了一下,想起梦里那道低哑的声音,脑袋里不禁恍惚开来。
那是梦还是真的?
他不是不会说话吗?
*
又下雨了。
斑马线前,行人们撑着伞,待信号灯亮起绿色,拥挤的人潮开始往马路对面移动。
透明的打火机奋力地想要吐出火苗,骨节分明的大手帮它在周围拢出一道结构分明的墙,橙红的火焰终于得以舒展。
火舌舔到烟身,随着他的呼吸开始燃烧。
袅袅淡青的烟雾很快被风吹向人潮,淡漠的黑眸微微眯起,迎着雨,黑衣的少年大步流星朝人群的反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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