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回答。
“在别的地方卖烟?”
“嗯。”
“哪里?”
我不作声,心里猜想,舅母怕是早就把我的底细原原本本地提供给他。
“外面乱得很,我帮你另找一份工作,可好?”
我不敢相信他会没有别的用心,一口回绝:“多谢三少爷关心,不必了。”
他又解释:“那天你见到的丛小姐只是朋友,我们几个是上海同一个学堂毕业的同学,一起聚一聚而已。”
我觉得这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又回到一个字的回答:“嗯。”
这样索然无味的对话,我想他也觉得无趣。两个人沉默了一阵,他站起来告辞。舅母立刻又从门后面出现,推我去门口送客,嘱咐我要送到巷口,甚至急不可耐地将大门关在我身后。
外面是浓稠的黑夜,雨丝密如蛛网。他在门口戴上礼帽,望了望天。我以为他要迈开脚步,不想他忽然转身,逼得我退后一步紧贴住门板。
“惠贞,”他停了片刻,才在我头顶开口。我看见他在黑暗里扯着嘴角笑了笑:“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道歉。我是真心喜欢你。你现在不相信,不怪你,连我自己也还不大敢相信。”
我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如果他动手做一些出格的事,绝不能让他得逞。只是他并没有,只退后一步,戴上手套,掸了掸帽檐的雨水,笑说:“不要送了,下雨呢。”然后转身离开。
这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一进门舅母忙不迭地来追问我和傅博延的关系,我只好躲到小阁楼里去。幸好表弟拆了点心盒子,惊声尖叫“奶油蛋糕”,分去了舅母的注意力。夜深人静,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冗长而单调,这寒冷潮湿的冬季,不知何时会是尽头。直到夜色渐渐褪去我还无法入睡,只好偷偷起床,借着清晨一点灰色的微光,在窗前匆匆给秀燕写了一封信。
第28章 红妆(2)
日本人进城是在五月底。日日阴霾的梅雨季节那天忽然放了晴, 响了十几天的大炮声终于寂静下来。不知哪个胆子壮的出门去探风声,回来说,国军早已经不见踪影, 穿黄军装摇太阳旗的日本军正成群结队地从清波门外涌来。
消息一传十, 十传百, 片刻就传遍石板巷上下,谁都不敢出门,家家户户关门闭户, 铺子也通通挂上门板。从阁楼的窗口望去, 再也看不到远处天水大街上的行人, 一时间万人空巷, 鸦雀无声。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