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便是南飞的群雁。大雁的羽翼被它们以轻盈而苍劲的力道扇动,带起野草之上的尘泥与纤沫。
朝云转头问孙全彬:“它叫什么?”
问的是马儿的名字。
孙全彬道:“它没有名字,你可以给它取一个。”
“嗯。”朝云再一次抬起了头:“那就叫它雁儿吧。”
他不必问为什么,看着天上高寒之处飞着的鸟,心与朝云的眼睛一样透澈。
“好,就叫它雁儿。”
“雁儿……”朝云摸了摸马儿的鬃毛,“雁儿,驾!”
烈马却忽然不听使唤了,反倒骤然浑身颤动,似在癫狂。
“雁儿,你怎么了!”
马背颠起来,朝云握着的缰绳脱手。
她被狠狠地摔在了马下,摔在了干硬的草地上。脊背像被十把刀同时割开,痛得呼不出声,也许是摔断了骨头,她连动一动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孙全彬勒住马绳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她。四目相视,他似乎毫无过来拉她一把的念头。只是坐在马上,看着她罢了。
朝云喊道:“长卿,来帮我!”
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对劲。明明她喊得很响,却怎么没有一点声音?就像当年她咽喉痛时那样,想说话,却不能说。每扯动一下自己的喉咙,就觉得有烈火灼烧着自己的嗓子,疼痛而炙热。
她不信邪,还是大喊着:“长卿!”
却换来那长卿的冷言冷语:“我就知道你驯服不了这匹马儿。”
既然明知她做不到,又何必送出它。
朝云痛苦地闭上眼睛,倒下了头,任由自己似被抽光了力气一般平仰在这草场上。
身下毛喇又粗糙的野草是一双双箍紧她的手,禁锢着她不准离开。每一回吸气,空中那草味便会添上一分腐朽。
是自己的躯体被蜉蝣吞没,层层叠叠的黑暗盖住了穹顶,再气势汹汹地倾轧而下。
很快,她浑身都被笼罩在玄色的深渊之中。
孙全彬不见了,马儿不见了,草也不见了。她在昏黑之中缓缓伸出手,触摸到冰冷的石砖。自己身下躺着的不再是连绵的草场。
天际被长钺劈开了一个口子,一道亮光倾泻而下,照亮了她的身侧。
她扭头看见的,是东京城高不可攀的城墙。
她倒在城墙之中,被困在这里,再也出不去了。
“长卿……”
“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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