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河并未因为她困而简单一句带过,耐心道:“自古政不下乡,每年朝廷无论是推行新法还是制定新规,都离不开各地世家的帮助,那些人在民间有人脉,在朝中有亲信,说在当地权势滔天也不为过,所以陛下既要用他们,也要防他们。而如我老岳丈和二姐夫,便是武将中的全才,大凉兵权的一半都在他俩手中,一旦再起战事,比作最坏的结果,哪怕朝廷奸佞挟天子而作要挟都没办法驱兵领将,他二人是大凉最重要的根基所在,陛下信得过他们,但也要不得不防他们。”
沈清河顿了下,舒口气道:“至于老齐王和大姐夫,虽也姓朱,但到底同宗不同族,陛下永远得是为自己的子孙先走一步打算,他二人到场,看似是给那两方做个见证,但其实,今日盟约约束最大的就是他们。毕竟马血一抹,武将们就要时刻谨记自己效忠的是谁,倘若有天改朝换代,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样。世家们也要明白自己家族之所以壮大,是当前的朝廷愿意用到他们,倘若兵荒马乱,第一个倒霉的便是他们世家大族。”
“如此一来,三方相互制衡,可保朝局稳定,只要有任何一方踏出界限,昔日白马之盟一提,乱臣贼子,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话音落下,肩上的人久无回应,沈清河仔细一听,听到耳畔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他无奈笑了笑,步伐迈大了些,省得冻着他家小娘子。
而在这寒冷漫长的冬夜里,灯火通明的又何止国公府。
皇宫金殿外,朱昭随内侍入内,殿中地龙滚烫,白日留下的白马血气早已被清洗干净,鼻间只能嗅到沁人心脾的龙涎香。
燕贵妃侍奉于龙纹帐外,听到脚步声,抬眼对朱昭微微颔首,先行退避。
这位容貌倾国的异域贡女,十五岁便作为礼物被父王送到大凉天子掌中,从寂寂无名,到小有恩宠,再到宠冠后宫,二十多年的光阴过去,她容颜依旧瑰丽,甚至有了年少时所没有的雍容气度,只是发髻上的珠翠太多太冷,使得她的眼神也没什么温度了。
朱昭拱手送走燕贵妃,听着楠木门合上的闷响,双目闭合了片刻,缓步走至榻边。
龙榻上的老人满头白发,气息薄弱,在听到脚步声后微微睁开浑浊双目,静静凝视眼前正值壮年的儿子,并未言语。
朱昭躬身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起来吧”
眼见行将就木,他的声音却依旧沉稳有力,仿佛从未变过。
朱昭起身,视线往下垂着,屏声息气。
“三司旧岁的案子都清了吗?”
“回禀父皇,皆已理清,有些尚有疑云的,儿臣亲自过目后已经打回重审。”
“那便好,岭南那边如何了。”
“兵部的人早已派人前往,此时暴/乱已被镇压。”
“正月里诸藩来朝,礼部可有筹备相关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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