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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灵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皮时,闻周围寂静一片,再一问下人,她果然还是走了。
无尽的爱意与失望侵占他的内心,令他跼惶难安,魂儿都从躯壳中流失掉。伤心的泪滴悬在眼眶中,终是无言淌了下来。
信手披了件衣衫出卧房去,只有几个下人在洒扫,整个水云居荒凉无比。谢灵玄呆呆仰望青灰的天空,她走了,把水云居的活气也带走了,水云居就此死了。
昨日从静济寺请来的慧能大师还没走,他应邀为谢灵玄写疏文,得谢灵玄亲自将疏文折叠烧毁,才能上达神明,起到许愿纳福的作用。
谢灵玄苦笑道,“大师不必为我费心了。今日的一切都是我自作孽,与任何人无尤,神明也不会赐福的。多谢大师为我逗留许久。”
慧能大师捻动手中慈悲的佛珠,“阿弥陀佛,红尘苦海无岸,谢施主为何就看不开?既然女施主已离了您,今后再无苦求的余地,何不放下一切,成全了她也成全您自己?”
谢灵玄阒然无声,纷杂繁复的情绪混在一起,竟凝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佛家讲因果陈陈相因,今日的恶果,早就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种下了。
慧能大师长叹道,“若谢施主肯,就听老衲念一段《金刚经》吧。”
谢灵玄靠在霜树旁,静静听慧能大师念经。他是个红尘俗人,论起高深的佛法,还领悟不了千中之一的妙谛,却也甚是专注。熏天的权利,富贵,妒忌,仇恨,乃至温初弦如花的面孔,都恰如浮云过,空空色-色,色-色空空,他这一生看似五彩斑斓尽染人世浊流,到头来不过是一瓢清水罢了。
他出钱为佛镀过金身,修葺过寺庙。待人生末路,所有的出路都被堵死时,佛便来渡他的迷津。
慧能大师怜悯众生,旨在教人领悟,五千多字的金刚经念了许久许久。他是修行之人,随身携带木鱼,哒哒哒的敲击声,像一记记撞在灵魂上的棒子,醍醐灌顶,笞打着谢灵玄。
荣华权柄皆似梦,往日执念皆成愁。
一恶入地狱,一善便成佛。佛经智慧无边,只消得领悟一二便能顿悟红尘。谢灵玄脸色渐和,灵台也不复刚才那般混沌,一点点清明起来。
慧能大师告诉他,“只要心存善念,一切为时未晚啊。”
谢灵玄怃然有感,自己这半辈子都蠢蒙无知,在迷津和苦海的无边泥潭中挣扎,害人害己。
他双手合十。
“多谢大师。”
……
慧能大师走了没多久,大理寺裴大人、兆尹府沈大人,还有兵部的好几位大人都来了。
虽说谢灵玄现下就是白丁一个,手无寸铁,这些人却都是他的手下,随时待命。
少帝欲流放谢灵玄一事满朝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许多臣子虽嘴上不说,不免还是心寒,怨少帝猜疑心太重,乱逐有功的臣子,全无人君之度。
他们今日前来,毫不避讳地说,是问谢灵玄有没有造反的意思。没想到谢灵玄还和之前一样,没半点篡位之心。
沈大人暗暗提议,“若公子不欲亲自登位,便将那小皇帝从龙椅上拽下来杀掉,再扶持一听话的皇帝,也是可行之策。”
裴大人道,“我等怎能眼睁睁看着公子被流放出长安?”
谢灵玄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大树,谢灵玄倒了,他们能有什么好下场。少帝打算将谢氏一党各个剪除,谢灵玄是第一个,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们了。
谢灵玄忖度片刻,道,“你们可以选择杀了小皇帝,也可以选择效忠小皇帝,甚至可以自己做皇帝。你们每个人都要安身立命,道路都由你们自己来选,我不会干涉一分。”
裴大人急道,“公子,陛下摆明了是将您调开长安,叫您形单影只,再偷偷寻人将您灭口。您若接旨,恐怕还到不了南疆,就会遭到陛下的毒手。”
谢灵玄落下一笑,“那也是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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