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微不可查地一颔首,目光飘向他后面的暖阁,问道:“你家世子可曾醒了?”
奚平不敢欺君,但也不敢轻易地放他进去,泄露初沅的踪迹。
他嘴唇翕动,几番开口,如何都答不上话来。
圣人见他支吾难言,难免怫然不悦,生了几分不耐烦。
正当他准备出言责备奚平的不尽责,竟是连自家主子的状况都不知的时候,屋内传来一阵茶具摔碎的声响——
初沅听出圣人的声音,登时心慌撩乱,着急忙慌地想要离开。
可她侧卧在谢言岐身旁,双足却是搁在脚踏,这样的姿势维持太久,难免不适腿麻。
她甫一起身,两腿便像是针扎似的刺痛。
初沅一个不慎,便朝着地面跌倒。
身体失重的瞬间,她出于本能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
孰料,竟是扯动了床边春凳上的幔帛——那上边,放置着一个茶壶,里头盛着温水,以备不时之需。
随着她这一扯,茶壶倏然落地,清脆地碎在耳畔。
有些许碎片飞溅,落在了她的裙袂。
初沅整个人怔住,心头漫上绝望。
谢言岐本想拉住她,可现在的他到底是受了伤,稍一动作,伤口便洇出血迹,身上缠好的纱布,也立时晕开一道殷红。
看着跌倒地面、一脸生无可恋的初沅,他先是一怔,旋即,反倒是无奈地笑了。
——这傻姑娘,还真是生动诠释了,何谓慌不择路。
他抑着笑,问道:“摔到了没?”
初沅手撑着地面,缓慢起身。
她蓦然回首看向他,瞧见他胸|前洇出的血迹之时,原先的穷途落魄一扫而空。
初沅凝着眉,呼之欲出的关切问询尚且卡在喉间。
这时,圣人也因为屋内的这阵动静,径直朝着这边走来。
奚平拦不住,只得紧随其后,暗自祈求今晚的事情莫要败露。
终于,圣人走到门口,抬手轻叩屋门,“蕴川,你醒了吗?里面是发生了什么事?”
此情此境,他的声音于初沅而言,不啻于催命符。
初沅复又回首,望向不远处的屋门。
灯火映出圣人的身影,清晰地拓在门上。
眼下,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扉,他继续在外头追问着:“蕴川,蕴川?”
初沅整个人僵住,生怕他会在猝不及防的下一刻,破门而入。
她强撑着不适,艰难地站起。
谢言岐坐在床上,单腿支起,慵懒地将肘臂搭在膝上,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
好整以暇的模样,和她的局促不安相较,倒是显得她格外的不稳重。
初沅看见他的伤,又不好表露心里的埋怨。
她紧张无措地环视四周,意图找出一个藏身之所。
谢言岐下颌微抬,笑着示意她身后的屏风。
初沅读懂他的意思,一时间,也顾不得其他,拖着僵麻的双|腿,趔趄行至那座黄花梨木山水屏风的后边,蹲下身,躲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直等不到谢言岐回应的圣人,也终于耐不住性子,径直推门走进。
圣人踩着橐橐的跫音,逐渐逼近。
他挑起珠帘,只一眼,便瞧见了坐在床上的谢言岐,留意到他胸口渗出的血迹。
圣人不由得神情微变,加快脚步上前,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再抬头打量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谢言岐面不改色地解释道:“臣本想起身接水,怎知一个不慎,便造成了这个局面。还请陛下,恕臣招待不周。”
圣人叹道:“你也真是的,这种事情,叫下人来便是。你可别忘了,你还受着伤呢。瞧你,好不容易缝合的伤口,现在又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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