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梨赶到长春宫见到阔别多时的旧主。
柳竹秋看她头梳多宝髻,身着富丽宫装,已是尊贵的王妃扮相,再看看她隆起的肚腹,心中叹惋不已,先屈膝向她行臣礼。
春梨急忙拦阻,含泪恳求:“小姐切莫如此。”
柳竹秋说:“娘娘现是贵人,臣女不能失了礼节。”
春梨屏退侍婢,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看她精气神都还健旺,这才放心开口:“小姐还在怪我任性妄为吗?我这么做都是为了遵循你和蒋妈的教诲啊。”
事到如今责怪她已于事无补,柳竹秋叹道:“娘娘的心意我都明白,可你牺牲的未免太多了。”
这丫头是她一手养大的,虽为奴婢,却没受过下人的委屈,二十出头便要在等级森严的宫廷里度过一生,就如同从亮处踏入深不见底的黑巷。
春梨久久望着她,忽然露笑:“小姐不用怜惜我,我一点不委屈。管子说得好‘君子使物,不为物使’,每个人读这句话都会有不同感受。我的理解是人要学会利用外界事物,而不是受外界牵制。对我来说皇宫和深宅没有区别,我从小住在深宅里,跟你读书习文,听你解说天下事,并不觉得压抑憋闷。最近这两三年跟你四处游历,眼界开阔,见识也增长了,已能领悟‘心中有天地,不为外物欺’的妙谛。紫禁城只能关住我的肉身,我的心依然是自由的,而且正在向我期待的目标靠拢。”
柳竹秋记得她曾分析说女子想掌控人生须得找个能受其控制的男子,而最听女人话的男人就是“儿子”。
瞅一眼她的孕肚,凝重发问:“这孩子是你自愿怀上的?”
春梨踌躇满志地与她双手相握:“小姐,我们离成功只一步之遥了,等垮过这道坎,你想做的事都将实现。”
柳竹秋不太相信她的暗示,诧讶道:“陛下要立你肚子里的孩子做太子?”
许应元说朱昀曦曾带春梨去广东的南海观音寺求子,他已经有那么多儿子了,按说不该在意春梨这胎生男生女,除非别有目的。
春梨莞尔:“这是我和陛下的协议,再过不久你就会知道。”
她伸手抚摸柳竹秋的腹部,问:“你临盆的日子算好了吗?是这个月底,还是九月初?”
柳竹秋直觉春梨与朱昀曦的协议牵涉到她,暂且忍住不问。
春梨收回手,正色道:“此番陛下的病很可疑,他若有失我便功亏一篑,你定要设法挽救他。”
她向柳竹秋说明朱昀曦患病以来的种种症状,取出偷偷抄录的太医历次开出的药方供她查看。
柳竹秋看那些方子里多是性味甘寒的药,南方炎热潮湿,朱昀曦若因地气染疾,这样的药方倒无不妥。具体情行还得等见到病人,亲自诊察后才能做判断。
酉时三刻,云杉在陆君越接应下进宫,辛万青受冯如月拘管,未能提前收到消息,着实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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