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启缓缓睁开眼眸,朝卧房的那一面立柜望了一眼。
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从立柜旋转出来的缝隙里走出来,带着满身的寒意。
像是怕将寒气带给屋里病怏怏的人,待立柜合上后,那人站在原地缓了缓,待身上的寒气散得差不多了,才朝元启走去。
来人也是双鬓斑白,但一双眼睛却如鹰一般锐利。
虽然年过半百,他走起路来依旧衣诀翩翩,脚步稳重。
元启见到来人,原本有些混沌的眼眸清醒了些,泛起点点笑意,道:“阿衍,你来了。”
陆衍望着瘦柴如骨的元启,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
元启见好友面露心疼,淡笑道:“阿衍怎的这副神情,是我病得太久,容颜都变了么?”
陆衍摇头,沉默半晌,才道:“想当年我与你一文一武,意气风发,为帝王的左膀右臂,那时人人见了你,都尊称一声‘元公子’,如今你却只能长卧病榻,而我在世人眼中早已是个‘死人’,想见你,还得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当真叫人哭笑不得。”
元启依旧淡笑道:“人命短浅,最长也不过百年,人生如燃烧的灯火,人老如灯枯,人死如灯灭,我这一生,辅佐三代帝王,看着大云由衰败到兴盛,已然知足,即使到了油尽灯枯的时日,也无什么遗憾。”
“阿启……”陆衍轻唤道。
元启一向对事情和人生看得最通透,生也好,死也罢,他并不太在乎。
他就像那天边的云,从天边飘入人间,几十年须臾而过,日子到了,又轻飘飘地离开,他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曾留下,也什么都不曾带走,但其实,他于这世间,早已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原本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可如今我却还有一事放不下……”元启轻轻道。
陆衍知晓他放不下的是什么。
他也听闻了那首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传唱的歌谣。
这也是他今日回来见元启的原因。
陆衍道:“当年先帝到底是仁慈了些,才留下如此祸患。不过阿启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就当是我为先帝做得最后一件事吧。”
“阿衍,那便拜托你了。”元启道。
陆衍最后嘱托了元启一句:“你好好养着身子,莫再操劳了。”
虽然知晓老友豁达,可他依旧希望元启能再活得久一些。
当年那些叱咤风云的才子良将,如今只剩他们二人,若是元启走了,这世上,便再没有人同他下棋喝酒了。
陆衍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立柜轻轻作响,不一会儿卧房又陷入寂静。
元启轻咳几声,疲惫地靠在软垫上,平复着呼吸。
“吱呀——”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婢女端着药碗走进卧房,朝元启俯了俯身,道:“大人,该吃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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