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黑眼圈重的人心思也重,想想也是,心思重容易熬夜。什么事都往心里装,装到装不下了就失眠,眼圈不黑才怪。
他跟售票员对视两秒,慢慢坐直身体。
“到雁岭一中。”
“早说啊!”对方白他一眼,眼白都快翻上天灵盖的那种,“两块!”
一手交钱一手交票,那种最原始的小红票,上面印着公交公司的名字。前十七年庄绍没见过,因为临江早就都投币和扫码了。
“不是放暑假呢吗,小伙子你去那儿干嘛?”旁边的一位大姐打量着问,“补课啊?现在都不让补课,你们老师还敢铤而走险呢?那也不能明目张胆到在学校补吧。”
“哎这政府的政策就跟放屁一样。我们家那孩子也是,上周就臊眉耷眼地上课去了,还张口就要两千补课费!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庄绍扭头继续看向窗外,阳光和陌生的街道晃得他睁不开眼。
车里开着冷气呢,不过也跟没开一样。旁边的絮絮叨叨跟窗外热风一起掠过耳边,车身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硌得左摇右晃,他胃里难受。
渐渐的聊天声没了,电话却震起来。
高中生有手机不是件稀罕事,不过在雁岭,高中生有这么贵的手机还是少见。这是家里上个月刚给他买的,算是让他转学的补偿。
“到了吧。”
庄绍睁开眼,嗯了声。
那边特别安静,说话还带点小心翼翼,估计不是在自己家。
“到了就去找刘阿姨,我都跟她打过招呼了,开学前你先在她家住着。”
“学校那边要买什么跟我说。我听她儿子讲学校住宿条件蛮好的,是个安心读书的好地方,他还让你报到之后去找他,说愿意跟你住一个宿舍。这孩子不错,体贴,懂得替大人分忧。”
“到时候你要跟人家好好相处听到没,不要少爷脾气一上来又不管不顾的,外面不比家里。”
家,他哪还有家。
听见这边一直没声音,那边及时收住了话匣子。一阵沉默过后,轻声道:“你就没什么话要跟妈妈讲?”
他仰起头:“你也没问我喜不喜欢这儿。”
那边卡了壳,半晌没接上话。
也对,没什么好问的。这里要是好,她就会更心安理得地把自己扔下,要是不好也改变不了什么。现在对所有人来说他庄绍就是个多余的,最好永远别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因为内疚,那边声音更小了:“你别怨我,我也是没办法,乖、乖儿子。”
这称呼还有点不熟练,所以听着很讽刺。
“别叫我儿子,你不是我妈。”
庄绍皱起眉把电话挂了。
听到报站他提起包下车,热气顺着树叶罅隙涌来。
来之前想过这地方破,没想到会这么破,连一处像样的高楼都找不到。马路两边开着各式小吃店跟文具店,路上跑的全是灰扑扑的货车和三轮,电线歪歪斜斜杂乱无章。
校门也破,就连雁岭一中的招牌都掉了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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