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真会开玩笑。”顾澈轻抿了口水,压下将溢的笑意,“总统的人干的,也怪我们行事太莽撞,不懂藏锋敛锐。”
“那可有人受伤?”
顾澈摇头:“并无,不过经此一事,报社受挫,连同全国上下的革命党被捕杀,总统专制已成定局。”
温十安垂着眼,塞了口米饭,轻声道:“逆民心而行,国之大忌。”
“我的想法同十安一样,只是国人愚昧,共和的路还是太难啊。”顾澈叹了声,放下了茶杯,看温十安吃的差不多了,便把手帕递了过去,“算起来,我已经在府上叨扰了许久,姜桂他们寻着一处府宅,我准备……搬过去。”
置于桌上半杯水悠荡,最后归为平静,心里的一方池水却激荡迭起,再难将息。
他不想做今日的姜桂,亦不想成为明日的苦主。
他选的路,不能连累他人。
温十安接帕子的手一顿,不动声色道:“你随意就好。”
顾澈端起药,发现已经有些微凉,犹豫了会儿还是将药放在了炉子上。
温十安依旧没看他,垂着眼问:“你……什么时候搬?”
“就这几天吧”
温十安不应声了,顾澈叫了丫头进来收拾,等到丫头走后,顾澈才开口问道:“十安,你还记得小四吗?”
温十安见过的人不多,几乎是瞬间就记了起来:“那个小乞丐?”
顾澈“嗯”了一声,往炉里夹了块炭,火花旺了些,映得人满目赤红。
“他死了。”顾澈说,“一场大雪,冻死在街上了。”
温十安倏地想起顾澈的话,新的时代迟迟不来,旧的时代迟迟不去,这就是民国。
火花霹雳,木炭被烧的咔嚓作响,顾澈声音低沉,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伴随着炉火扑朔,烧灼人心。
“我时常在想,我们做的事到底是对是错……我们口口声声追求民主共和,坚守真理道义,可要人人当家做主,这是要先斩断中国腐朽的根,太难了,难如登天。”
“我想过放弃,可我不敢,我不敢看这样的世道,一条人命和一堆垃圾无异。”
温十安侧耳听着,不急不慢地接过话道:“你既有屈原之心,何愁没有投江之勇?”
顾澈愣了下,低低地笑起来:“哥哥啊哥哥,知我者莫若你。”
总有人冻死在寒冷的夜,可也总有人奔跑在黎明的街,他们既已决定为共和的事业奋斗终身,便是以身陨为終,神灭方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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