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后面站了个拿皮鞭的男人,见侏儒稍有懈怠,便拿着皮鞭在身后驱赶。
只看了一会,温十安脸色便有些难看,顾澈忙喊他:“我们出去吧。”
温十安点了点头,想出去却被挤得厉害,着急间不知谁撞了下,头上的簪子掉落,本来就不牢固的头发一瞬间散了下来。
周围人也是愣了下,顾澈这才得以带他挤了出来。
“以后可万不能往人堆儿里扎了。”顾澈低低地抱怨。
看到温十安茫然的神色,他这才意识到簪子还掉在人群脚下,忙想要去捡,温十安伸手拽住了他。
“不用了,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掉就掉了吧,人那么多,等会又要出不来了。”温十安脸色煞白,紧皱着眉道,“再说,我也实在不想再看那杂技。”
顾澈顿了下,勾了勾他的袖子,“十安觉得,那是真的侏儒吗?”
温十安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冷声道:“隋炀帝在位时,格外宠爱宫里一个道州侏儒,于是民间处处搜罗侏儒,以讨圣上欢心。找不到那么多的侏儒,他们就将幼儿置于罐中,使其生长受阻,日日受骨骼压迫之痛,如此经受十六年,便可永远维持幼儿之身。”
他深吸了口气,看向顾澈:“你不是不知道,大清最忌讳这等残害幼子之事,凡有发现一应处决。为何时至民国,却有这样的人公然在北京城里走穴?”
“因为这是民国。”顾澈伸手拽着他的手腕细细摩挲,带人沿着墙根走过,这座城太旧了,墙壁里都透着陈旧的腐败味,更像是擦拭过汗水的湿毛巾,“新的时代迟迟不来,旧的时代迟迟不去,才造成了现在的民国。”
“党派纷争,各处军阀独立,人人都想分权,哪里有人管得上百姓。”
远离皇城脚下,环境愈发糟糕,逼仄的巷子里东倒西歪地躺着一群乞丐,空气中漂浮着恶臭味,那些乞丐看见他们,纷纷跪在地上开始磕头,麻木而机械地念着祈求的词,世间的万般苦楚也不过尔尔。
骨瘦如柴的老人横躺在大街上,面瘦肌黄的青年人只能在路边修补皮鞋,有位抱着孩子的妇女眼中带泪,孩子在哭,她却没有奶水去喂。
明明是新年,有的人和家欢笑,有的人饥寒交迫。
温十安不忍再看,阖眼问:“民国现状,和清朝有何异?”
“总是要变的,现在没有,以后也会的,或许很难,但一定会。”,顾澈声音很轻,像是从缈远的回忆里挣脱出来,化作烟似的柔和,缱绻着抚慰人心。
“哥哥,你是顶要心软的人,这样的时代,你怎么能睡着呢?”顾澈直直地看向他,鼻头发酸,“醒过来吧。”
黑色的眼瞳看人总有种难以言说的深情感,像是无数个暧昧不清的夏夜,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
心脏跳得剧烈,震的他发麻,温十安迟钝地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身后传来虚弱的乞讨声,有小孩跪到他身边,边磕头边喊:“娘娘,赏点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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