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中顾忱因此而误解过他,认为他轻而易举就抛弃了两人之间的情谊,认为他在他心里根本什么也不是,甚至比不过大殿上那把金光璀璨的龙椅。也直到此刻,在甘泉宫漆黑一片的寝殿里,他才明白萧廷深并不是不在乎……
他是不敢,他是惧怕,他的心底藏着深深的恐惧。
他害怕失去。
顾忱一阵难以自控地心疼——萧廷深究竟要用什么样的自制力,才把自己压抑到了这般地步?
“朕其实也是害怕的。”萧廷深的声音很平静,“朕怕失去母妃,朕怕失去身边的人,朕怕自己会死,朕也怕会害死你。”
这是他第一次在顾忱面前如此直白地承认自己的恐惧。
“陛下从前……为什么不说?”顾忱声音发颤,“如果陛下说了,臣……”
臣一定不会误解你那么多年。
然而萧廷深却偏过头,看着顾忱轻轻笑了笑:“这是朕自己的事情。”
“可是……!”
“朕如果说了,你会怎么看朕?”萧廷深说,“朕怕你会觉得朕软弱,无能,就像一个孩子,连自己的恐惧都无法控制。”
“朕更怕……以你的性子,你必定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朕不管,届时你就会被卷入更深的漩涡,你的兄长已经因夺嫡而死,朕如何能让你也步上兄长后尘?”
比起他自己死在夺嫡之中,他更怕顾忱被他所连累。所以他不能对顾忱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倾心,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也会要了顾忱的命。
就像他幼年时喜欢过的每一件东西、每一个人一样。
顾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里又酸又疼,又软得一塌糊涂。他默不作声地握紧了萧廷深的手,忽然想到,萧廷深的噩梦之症会再一次复发,多半是因为此次皇太后事件的缘故——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母亲在自己眼前,险些丧命。
幼年时那个抱着自己缩在角落里的孩子其实从未消失,他只是被成年后的自己硬生生关在了牢笼里,压抑进心底最深处。而一旦相同的情景再现,他就会记起那份最深的恐惧,一次又一次让他从噩梦中惊醒。
顾忱从未这么庆幸自己选择了留下来——萧廷深并不是刀枪不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也是个普通人,会痛会笑,会哭会怕,也有软肋,也有梦魇。
而他没有丢下他一个人。
他侧头去看他,两人对视片刻,顾忱忽地凑近萧廷深,轻柔触上他的唇。
萧廷深震惊地睁大了双眼,握着顾忱的手顿时一紧,像是想把他强行拽过来,又像是在克制自己不伤害他。双唇一触及离,只有短短一瞬。
而他却奇迹般心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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