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聊着,下起了小雨,说是雨,其实有点像雾气,很细密地拢着他们,还会随风四散,和这个城市的风格不太一样,要知道悉尼的雨都是雷霆般来去匆匆,有时候甚至连太阳都来不及躲闪,一阵豪雨下过,又迅速地被蒸发掉,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但这个清晨的雨不一样,让季苏缅想起以前去过的江南小镇。
“下雨了,要进屋么?”
季苏缅不动当做回答,他把手放在仲磊手里,握住。这双手曾经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他想,自己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依靠着仲磊的,辍学回国的学生了,两个人已经走到了相互扶持的阶段,他说:“磊哥,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么?”
仲磊也懂“这样”是哪样:“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不会让自己长久处于困境的,你放心。”
季苏缅对仲磊很放心,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也了解,应该是接近曙光了,不然他不会主动谈这件事。
硕士课程和research都做完的这一年,天气出奇得热,放暑假的孩子们把自己泡在在海滨浴场、游泳池甚至街头的喷泉池,山火频发,城市街头出现各种没见过的野生动物。季苏缅怕热,在他最爱的州立图书馆一待就是一整天,等仲磊下班一起回家。
毕业典礼的前两天,仲磊请了亲朋好友一起去苏记总店试新菜。接到通知的季苏缅突然有种喜出望外的心情,他站在衣帽间,感觉自己缺了一套名叫“被求婚”的装备,他来不及去定制新的西装,而且这天气,穿正装恐怕会热死在离开家的十分钟以内,只能去买成衣。他顶着烈日在Pitt街上走,平日里没有逛奢侈品店的习惯,但他此时只想把最好的穿身上。挑了很久,最终买了一套丝质的衬衫短裤,深蓝色,显得不那么轻浮,上衣看上去是短袖衬衫,但加了罗纹针织下摆,有飞行员夹克的设计风格,庄重又活泼,挺矛盾,试穿起来却很有格调,“非常完美,就它了。”季苏缅特别满意。
说是试菜,其实也是家宴,家人不必说,集团同事也请了Geoffrey、陈家斓和严茂,济济一堂,如果不宣布什么终身大事简直是浪费了这个阵容。果然,仲磊说:
“其实我们去年拿下二星的时候没想过这么快就争取三星,先保证水平稳定嘛,但咱们主厨很有野心,没日没夜地跟我讲他的创意,真没办法。所以我们在传统粤菜的基础上加了一些淮扬菜的精髓,总体来说口味偏清淡,但我们力求用最好的原材料呈现食材本味。比如这个,利用和国内联合开发的物流系统,能确保端上餐桌的是采摘48小时以内的云南野生菌。”
——这倒真是个不错的消息。一顿饭吃到最后,季苏缅期望的环节迟迟没有出现,吃饭,还真就是单纯的吃饭。
失望至极,感觉对不起他斥巨资买来的新衣服。
转眼到了硕士毕业典礼,季苏缅和仲磊并肩坐在礼堂,他感受不到毕业的喜悦,反而越想越难过,摸出手机,点开微博,划到他以前和仲磊的,单方面的对话框开始打字。他没期望仲磊能即时看到,只是这一瞬间的委屈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绪,加上已经疯了的气温,再不找个出口,他可能会自燃。于是他写道:
柯文老师您好,我是你男朋友。从八年前深夜机场相遇,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有温情也有血泪,作为一个成熟独立的男性,我想我已经可以为自己、为爱人、为我们将来共同的生活负责任了。今天是我的毕业典礼,你也知道,我的求学之路并不顺利,所以我想在人生中这个很重要的日子向你求婚。在这里用“求”这个字,不是请求,而是要求,没有征求你意见的意思,就是个礼貌性的通知,希望你在某月某日的某个时间准时出现在City hall,办理结婚注册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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