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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流眼泪,否则明日卢家来提亲,两个肿泡眼要闹笑话。

所以她并未哭,只是非常平静的躺着。听夏夜的蛐蛐,知了,隔壁的孩子,牲口,一切的声音,就那么静静的躺着,睁着两只眼睛看窗外那半明半暗的月光。

这是死过许多人的凶宅,邻居都说半夜常有鬼影绰绰的。青梅虽不过十六七,心中一口古井,人都不怕,更何况鬼。

她睁眼到半夜,果真觉得窗前似有人影闪过,无论是人是鬼,青梅都没打算放过。

捡起早就准备在手边的,卢进尉送给她的,以红木制成的击鞠所用的月杖,悄步出门,大杏树下,凉席之上,果真坐着个着白衣的身影。

青梅想都不想一杆子就挥了出去。

贼吃了一闷棍,转身就跑。青梅自己也吓个半死,丢了棍子跑回屋内,关紧门窗捱了半夜。次日一早起来果真两个眼儿红桃子似的,用冷水连拍带敷许久,好在她皮肤好,很快就消了肿。

楚花匠与继氏两个忙里忙外,还请了几位同差前来照应,厨房里煎炒蒸煮香气时时往外飘着,闺房里铜镜明亮头油芬香,继氏家的婆子替青梅打扮,也替她施了薄薄的粉,描过唇儿,要梳头时,却是青梅自己选的发饰。

她在宫里常替小宫婢们梳头,替自己梳个时兴的宝塔髻出来,饰两枚玉簪,再穿上宫里赏下来的白玉兰洒花纱袄,下系月锦裙。惯常不着锦衣的小姑娘,一经锦衣相饰,端庄沉静,妩媚秀丽,惊的那婆子几乎睁不开眼。

楚花匠正在厅屋里与几个同差的雕花匠们闲聊,抬头见女儿进门,幼时那脸儿总是红扑扑的小丫头,如今面似芙蓉人比花娇,皇宫里做了六年的差,通身上下已滤去当年跑街穿串时的粗气,仪雅有度,便是大户人家的闺秀,也不过如此。

她对着几位长辈礼了一礼,斟罢茶安静退出,去了后院。

一位同僚见楚花匠面苦无比,问道:大喜的日子,怎的你瞧着不高兴?

楚花匠缓缓摇头,笑道:无事。

他只是想起他的青玉来。皇帝家的儿子们不安份,住惯了安逸的高墙大瓦,小小年纪跑来戏弄他的丫头,他吃亏在家里没个内助,生生折没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平凡人与天家如何讲理了?

楚花匠随及又苦笑,那牢狱之灾,那与女别离的痛苦,和如今女儿再也不肯亲他的疏离,多少年了,总算熬了过来。好在如今,青梅总算有个托付之处,可以好好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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