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跟着江楠,也算是摸清了他一星半点的脾性,概括来说,不去触他的霉头,就不会有事,一旦碰了逆鳞,天涯海角也要追杀到死,故江二以睚眦必报着称,且在刻薄这方面远胜范雎。
跟了几年就算是狗也养出感情了,王侃世也能和江楠说得两上话,但是逐渐发觉,这人很奇怪。
人活在世界上,极少人没有欲望推动,于他一个纨绔,每天盘算吃喝玩乐,于一些大人物,权势欲望滔天,于普通老百姓,忙帽频碌为柴米油盐奔波,而江楠,是另类的另类。
要说超凡脱俗,没有那么高雅,不像深山老林的隐士追求道法自然,亦不是看淡生死,他好像天地的浮游,野草,流浪狗,得过且过,遇草吃草,仅仅是活着,买来名贵车是图新鲜感,穿着名牌是家里条件使然,没有也浑然不在意。
他一直不理解,江楠这样的太子爷,父亲是某人大代表兼司令,母亲世家小姐,即使近几年式微,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泼天的富贵别人享受都来不及,他却弃之如敝履。
直到王侃世窥见他前十八年的零零碎碎,才发现。
他前十八年的人生是空白的。
查过往的江家,从来没有一个叫江楠的人。
那是一段被偷走的人生。
后来的事,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此刻的郑霁月,正蹲在蜷缩的江楠身边。
他的肩膀微微耸动,黑色的发被汗浸湿,贴着额头,因为压抑着哭声,鼻尖红红,可怜的像谁家被抛弃的小孩。
脆弱得让人心动。
郑霁月手一动,捏着他的下巴,松开被他自己咬的血迹斑驳的手背。
“松口。”
熟悉的语气。
他仿佛回到几年前还在一起的时候。
江楠睁开眼睛,眼前的泪水糊的看不清,隐约有个人影,垂下来的长发蹭到他的手,让人心安的气息。
半小时前维持的陌生客气的氛围顿时荡然无存。
他的泪从眼角滑落,像人鱼的泪,散发微弱的光,他没有躲,直直看着她,但嘴乖乖松开,任由她捏着自己的下巴。
他几乎贪恋地汲取关于她的一切,兴奋地发抖。
很少有人知道江二其实是个爱哭鬼。
郑霁月也是在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误打误撞开启了这个机关。
他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实在太差,让她不禁怀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她试探地问:“你没事吧?”
江楠没有回答,但是接下来的动作让她头皮发麻。
他微微启唇,低下头,顺从自发地把她的手指含入口中。
她的手指还沾着他的眼泪,咸咸的,可是他也没有嫌弃,甚至伸出深红的舌头,从指尖顺着舔舐到底,脸上还冲她笑。
他长得太漂亮,做这个动作并不恶心,白玉似的皮囊,带着水光的唇色,更是把此时的场景变得诱惑色气。
更何况他明显在讨好她。
郑霁月一年没见他,被这个动作吓得够呛,正想将人一把推开,碰到他烫的过分的身体,忽然记起了以前的一件事,手上的动作慢下来。
她脑海里的淡忘的记忆走马观花似的一件件闪回。
江楠见她没有过分抵触,又轻轻去捉她另外一只手,动作很轻,似乎生怕她拒绝,然后慢慢来碰自己的脸。
真的触碰到的时候,他浑身都抖,似乎是想笑,但是一张嘴,就掉了一串泪。
“你是郑霁月。”
郑霁月想起几年前的晚上,江楠浑身滚烫地跪在地上,衣不蔽T,面色潮红,哆哆嗦嗦俯身亲吻她的脚。
她回:“我是。”
其实最开始,江楠并不这样轻贱自己。
他们相遇的开端,也不在这件小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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