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门进入王帐,不等大阏氏开口,先噗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
此次大单于身受重伤,为臣难脱其罪,请大阏氏责罚!
兰佩转过脸来,见是朴须颉,跪在那一副大丈夫视死如归的样子,不禁有些无奈:刀箭无眼,休屠王亲率援军与大单于共进退,何罪之有。快起来吧。
朴须颉仍是执着地跪着,神色凛然道:朴须部曾对大阏氏做过诸多恶事,朴须雕陶身为朴须族长女,犯下弥天大罪,万死不能赎其咎,为臣自被大单于提携,继任朴须族族长之后,已将雕陶从朴须部族谱中除名。大阏氏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此次安置大单于在朴须部养伤,为臣身为族长,诸事照应不周,还望大阏氏训诫。
兰佩如今的心思都在昏迷不醒的冒顿身上,她知朴须颉一向和雕陶不睦,自雕陶死后,他对冒顿可谓是忠心耿耿,马首是瞻,一时闹不明白他洋洋洒洒对她说这一番话的目的何在,蹙了蹙眉,颇有些不耐道:休屠王有何话,不妨直说。
朴须颉原本想问大阏氏可是觉得吃食不合口味,有什么想吃的,他派人去做,结果被她一句话问得噎住,顿了半晌,脱口道:大阏氏,此次大单于伤重昏迷前,曾叮嘱为臣,要立下遗旨,封大阏氏......
话未说完,便听榻上传来一阵轻微且急促的咳嗽声,兰佩连忙回头俯下身去,见冒顿双眉紧锁,皲裂的薄唇嗫嚅着像是在说什么,她将耳低凑到他唇边,听他低低说了声:水......
兰佩立时起身,压根不顾上细想朴须颉的话,一边倒水,一边对他说:快,大单于醒了,快去请巫医来!
朴须颉一时惊得忘了还要说什么,疾步奔出王帐去找巫医。
兰佩尝了水温,用匕一点点喂到冒顿唇边,看着他终于将水抿入唇中,不再像昏迷这些天,每次喂他喝水,都会顺着唇角流出来,心中一时又惊又喜,强忍多时的泪终于溃了堤,如泄洪般从眼眶溢出,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努力吸着鼻子,用手背擦去眼中不断漫上的泪水,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擦得通红,再往榻上看时,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
那日,当她横穿大半个匈奴,马不停蹄赶到那片雪林时,看到他被小卒从雪林中抬出,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昏迷。
那一刻,成为她经历了父亲去世,欢儿大病之后,无可名状的,此生最无助绝望的时刻。
赶来的这一路上,她所期待的两人相见,本应是他纵马从雪林中疾驰而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之后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对她说一句:蓁蓁,你辛苦了!
谁知等来的,却是他面如土色地睡在担架上昏迷不醒,连看都不曾睁眼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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