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桑桂,一双猫似的异瞳眸光一闪,突然吃力地笑了笑,“桑公公知道,邹宏济为何要来此么?”
“……老奴不知。”桑桂道。
“因为……”赫连笙俯下身,看着他的眼睛,歪了歪头,脸上的神情很狡黠,“四年前,他在秦水河边上调戏我,被我一脚踹进了河里,成了全京都的笑柄。”
桑桂沉默了一瞬,觉得这是那个花天酒地、风流成性的邹家公子能做得出来的事。
“桑公公。”
赫连笙叹了口气,突然叫了他一声。
桑桂抬头,看到了这位,哪怕在皇家也长得极好的小殿下,澄澈干净的眼睛。
“他让我等着。”他轻轻地道,“但是我不用等了,是不是?”
桑桂有些沉默地看着他,少顷,从袖口拿出了一样东西,轻轻地放到了桌上。
“圣上说。”他轻声道,“您不爱酒,也不爱苦,便选了简便些的法子,望您体谅。”
赫连笙顿了一顿,撑着额头,看向了那颗白色的药丸。
*
赫连瑾要杀他,赫连笙倒并不很意外。
他只是想笑。
他的那位好皇兄,端着个仁义儒雅的名声将他囚于此,忍到今天,已是仁至义尽。
可事到临头,还要摆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倒确实……
让人感到有些恶心。
他觉着恶心,便真扶着桌子干呕了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却空得吐不出东西,只余嘴里的一点血沫。
他随意抹了下嘴角,抬起头,看到桑桂垂着的,深蓝色的背。
他跟赫连瑾前些日子谈过一次,不欢而散之余,也达成了一些条件。
这几日风平浪静,他其实有预感,就要到了。
他拿了药丸在指尖轻嗅。
烛火映出了他有些苍白的脸庞,看着多了几分平静的可怖。
桑桂等着他的下一句问话,但是他却没有再出声。
一转眼,便到了寅时。
桑桂咬了咬牙,正欲开口,却突然听到了面前的人几不可闻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
“今日,赫连瑾宴请群臣,连邹宏济都能列席。他……”
“来了没有?”
说到“他”这个字的时候,他的手指轻轻地蜷了一下。
桑桂一怔。
随后,他抬起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种隐秘的、忐忑的期待。
这份期待让他原本灰败的脸色变得蓦然生动鲜活了起来。
只是终究被关了这许久,即便是期待,也像是笼中孱弱的幼猫,只敢颤巍巍地伸一点爪子。
他没有说是谁,但是桑桂在宫内呆了多年,几乎是即刻便知了他在问谁。
他沉默了片刻,难得地有了几分心绪复杂。半晌,轻轻俯首:“顾大人前些日子同诸位大人一同被派去治理南羌河水患,于昨日刚返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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