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低劣的招数,真不知她丝毫不知,还是也在局中。
徐昭屡试不爽。
几日舟车劳顿,终于到了平阳关,过了平阳关,再往下就是怀州,南部的地界。
一路上兜来转去的事情都是云瑶做的,自嘲自己真成了他的丫鬟不成,却还不得不照做。
他身上还有伤,出行在外毕竟不便借力,临行时赵梧寻来一支漆黑手杖给他,云瑶买了车票回来寻他,就见隔着人群,他静静站在街角闭目眼神,大衣被他横折在臂弯里,人人都是行色匆匆的,唯有他笼在光里,那么安静,她不由靠近的脚步都轻了。
才走到近前就被他发现了,他睁开眼睛偏头看她,大约沾了阳光,连日里苍白的脸色红润了些,云瑶回神,不自在地把票递给他,这票是她挤在人群里排了半个多时辰买来的,他瞧了一眼折起来放好,时间不算富余,他却抬脚走去了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见她没有跟来,他又折回来,一只手执杖,另一只隔着皮手套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走在前面。
“去哪里?”
“吃饭。”
“可是…”
她还要说什么,他的声音从风里传回来,“我饿了。”
日夜兼程不敢疏忽,吃用都粗简,这是头一回和女孩儿出门,徐昭却没有费一点心思。
平阳关自古乃九曲八路关隘,东西南北利来利往者众,汇集各地珍馐,临行前就想过,要带她来尝尝。
匆匆赶回去时车正要开,两人险险赶上。
从平阳关到怀州算不得远,天还没黑尽,就到了。
车刚停稳,顶上蒸汽还在喷涌鸣叫,忽然一声长哨高亮响起,打外面鱼贯而入一列卫兵,打头的就是那位裴副官。
得他消息,裴胥提早赶来,已经在怀州等了一日。
一路上他们都坐在最嘈杂的叁等座上,徐昭要她避人耳目,不要张扬,两人仍还假作北上求医归来的新婚夫妇,混在人中,毫无违和。他们吃的喝的用的,都和旁边人一般无二,几日下来云瑶差点忘了,坐在她身边的是南国五省六部举重若轻的少帅。
满车的人牢牢坐着,噤若寒蝉地瞧着他被人簇拥着走出去。
他的侍从那样多,密密跟着摞成长列,云瑶慢慢落到了最后面,连他的背影也看不清。
走出去,小小的怀州站台里满是配枪的士兵,内外森严,徐昭走在最前面,左右的侍从官跟在身后恭肃的汇报近来诸事。
临上车前,他脚步忽然顿住,他一回头,老长的队伍也跟着顿住,众人自动分开两列站定,徐昭走回到她边上,在众人眼里,牵了她的手。
那一日人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声名赫赫的少帅一向来被人伺候惯了的,却是头一回珍之重之的护着不知名的女孩子上了车。
云瑶被他握住的那截手腕直到车开出去好远还隐隐发烫 。
幸好一路上坐在前排的裴胥片刻不停地与他交谈,要不然少不得又要被他调笑一番。
云瑶在一旁坐着,夜晚的月光透过车窗不停地跃在她身上,她漆黑滚珠旗袍一下子变成金色,又一下变成红色。
她好像出神一般盯着这光影变化多端,丝毫没有察觉徐昭在那些谈话的间隙里,叁不五时地看向她。
车开到一处独立小楼前停下,四周戒备森严,云瑶被独自放下,他的车很快远去,刚才听他们讲话才知道,原来一路上他早有决断,来怀州另还有诸多公事。
炽白的车尾灯打在她头上脸上身上,她拿手捂住眼睛,衣襟被冷风吹的飘起一角,看车远了,一旁等着的仆妈才毕恭毕敬地说,“天冷,请小姐快些进去吧。”
一进门早有人备好了桩桩件件,云瑶喝了一盅参汤,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穿着双宫蚕丝织的柔滑睡裙,觉得风尘奔波的劳累都散去了,坐在床边绞头发时她想,他还没好全,也不知现下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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