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纸箱旁,低头看向蜷在箱内、一动不动的猫儿。
她蹲下来,搁下喂猫的铁碗,伸手,轻轻抚摸那被五月阳光晒得暖和的皮毛。
朱莎莉发现,自己最近总会动不动就想起年轻时候的事。
从海南下乡回来时她已到了适婚年龄,有人上门谈亲事,但她坚持要找份工作,再自由恋爱,阿父阿母讲不过她,最后还是阿父安排她进了公元厂。
一开始是在小公园的老厂,她被分配进相纸车间检验室当产品检验员,在暗房里与仪器打交道。
她从什么都不会到慢慢成为熟手工人,阿父说这工作好,不用像他一样,在车间被机器轰鸣声和浓烈的化工气味时刻笼罩。
她和姜杰是在邓丽君同好会上认识的,姜杰是组织者,后来朱莎莉才发现,姜杰主要是想通过这种活动,推广他刚开没多久、还没什么名气的小小唱片店。
后来她成了唱片店的常客,虽然多数时间是只看不买,再后来有一天,姜杰忽然问她,用不用他骑单车送她回家。
那晚回到家后,她立刻去跟阿父说,不要再让厂里的叔叔阿姨给她拉郎配了,她有男朋友了。
在她婚后两年,公元厂搬新址了,那时候厂子是鼎盛时期,新厂区占地二十五万平方米,喷水池、礼堂、车间大楼、宿舍区、办公楼仿佛成了一个小小王国,一栋栋建筑物整齐大气,应有尽有,一个个公元人无论老少,都受环境鼓舞,士气高涨本章与工厂相关的部分资料参考自报纸新闻。
厂里也有流浪猫,一只在宿舍区住下了,有人喂,后面就会陆陆续续跟来其他的小家伙。朱莎莉没在厂里住,中午时她会省下两三口饭菜,去宿舍区倒进流浪猫的饭盆里。
那些猫崽有老有小,日头好的时候,一只只躺在厂区大马路上,肚皮晒得暖呼呼,揉一揉,它们会舒服得咕噜咕噜叫。
细细粒以前也会的,但朱莎莉摸了好一会儿它的肚皮,它仍然是一动不动。
最终她叹了口气,上楼去给姜南风打电话。
*
朱莎莉查出生病,是从香港回来之后。
六月中旬姜南风带了她去红馆看陈慧娴的三十周年演唱会,陆鲸帮忙买的票位置很好,离舞台很近,可朱莎莉发现自己依然看不清台上的女歌星。
去医院之前她没跟姜南风说,也忽然就明白了,陆程当年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本以为是白内障,挂的眼科,开了些检查,朱莎莉乖乖照做。后来医生又建议她做个磁共振,拿到片子再去找医生,原来是长了个小瘤子,影响了她看东西,让她转神外看诊。
朱莎莉从医院出来时难免恍惚,夏天的阳光猛烈,可她身上却起了一阵又一阵寒,她有一位工友的先生前年查出脑瘤,忘了是恶性还是良性,但去年他们的旅行团便少了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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