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书惶惶然睁眼醒来,迫不及待挑起帘子。
一眼扫过去,街上廊房成排,规整阔气,卖南北货物,贩夫走卒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十分热闹。
但天子脚下热闹的市井气与商业繁荣的金陵很是不同。
金陵商旅遍地,士子风流,狎妓成风,十里秦淮夜夜笙歌,市井气里也透着骄淫奢靡。
京城皇亲勋贵无数,时下攀比之风盛行,纵是路上官宦家中的豪奴,都傲然轻狂,只拿鼻孔瞧人。
甫入他人之地,雪书瞧得生了畏惧。
虞冷月亦有些怯然,脸上却不显,只同老金说:金老,我们去宣南坊孙阁老胡同。
城内车马多,老金缓驾车,笑道:哟!那地儿可是父母老爷们住的地儿,姑娘投奔的还是官家啊!
虞冷月只能无奈地干笑着。
官宦之家才更难投奔了。
现世社会阶层的流动分为五层。
富贵、簪缨、文墨、温饱、贫穷。
虞父怎么说也是个举人,纵然因某些缘故一直没当上官,却一直坐馆为生,成日与诗书笔墨打交道。
虞冷月还是个出生于耕读人家的准官二代。
表面上看来,虞家能够算是现世社会的第三层文墨之家。
可实际上,虞父坐馆的收入并不多。
早些年虞母生病吃药,消耗了家底,后来她去世之后,虞父一个人要养三张嘴,一家三口不过勉强温饱。
虞家顶多算个第四层,温饱之家。
而虞冷月要投奔的人家,却是簪缨之家。
更糟糕的是准确来说,虞冷月要投奔的是她未婚夫家。
区区温饱之家的小娘子,仅仅想要凭借只落下一件二十年前的信物为证的婚事,一口气连跃两个阶层,纵然周家再怎么信守承诺,她也未免过于高攀了。
虞冷月只能乐观地想。
这趟投亲,总不能比刘姥姥初进荣国府还要差劲吧?
人家那可是从贫穷之家,登入富贵之家国公府的大门,艺高人胆大的四连跳。
等到了孙阁老胡同,虞冷月再三核对过虞父陈年旧信上留下的住址,核对过对方的确就是金陵迁来的周家,确认自己没有找错门户之后,傻眼了这下子比刘姥姥还不如了!
就在刚才,周家门房冷笑着说:我们家三爷五六年前就没了!你同我们家三爷订的冥婚啊?
虞冷月:
这短命鬼,怎么死都死了!
雪书也愣了。
门房不是个好相与的,面对两个貌美小娘子也没好脸,傲然坐在台阶前,没有肯进去帮忙通禀的意思。
虞冷月跟雪书不想自讨没趣,扭头走了。
周家九爷刚好骑马回家,见到门前走了两个人,门房十分懒怠的样子,便下马问道:刚来的人是谁?
门房立刻换了一副狗腿脸,笑嘻嘻说:九爷,就是俩骗子,上门行骗的,居然敢说同咱家三爷有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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