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落收回视线,就听身后的小宫女低声道:“是惜妃娘娘宫里的,惜妃娘娘生辰要到了,想来是正在置办生辰宴礼,吓着霍夫人了,要不咱们往另条路走吧?”
姬玉落对宫里的琐事没有兴致,满心还落在赵庸的值房上,闻言也只是“嗯”了声,继而脚下一顿,她问:“这宫里除了皇后,后妃也能大肆举办生辰宴?”
小宫女面露怪色,“咳”了声道:“夫人没听说过么,如今惜妃正当宠,皇上疼得不行,想要天上的星星也得有人去摘,便是咱们皇后娘娘都不得不让她三分,一个生辰宴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为人跋扈得很,小宫女在心里嘀咕,她反正是不愿意和惜妃宫里的人打交道的,正这么想着,却见不远处的御花园里有一抹亮色,小宫女脸色顿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她呐呐道:“夫人,惜妃正在前头赏花,咱们……”
要不然绕绕?
姬玉落若有所思,目光落在御花园里那道纤纤身姿上,随后视线又慢吞吞挪到栽满水仙的池子里,说:“皇后娘娘说水仙开得正好,我自当要去瞧瞧。”
说罢,她提步走上前,只是在宫女不注意时,顺手从路过的盆栽上捏了颗鹅卵石在指间。
惜妃步态婀娜地走在花丛中间,边走边用指间拂过那些花儿,越走越靠近池子,她一转身,便悠哉喂起了鱼食。
而另一边,适才那个训人的紫衣宫女急急走来,大抵是要报方才打碎了如意钗的事,给姬玉落引路的小宫女心下一叹,心道惜妃定是要大发雷霆了,可莫要牵连无辜才好,她边上这个可不是一般妃嫔,也不是皇后娘娘,这可是霍夫人刚过门的新妇呀!
若是霍夫人在这儿出了点什么岔子可怎么好,届时引路的她不是得跟着倒霉?
小宫女心下惴惴,没注意看惜妃那头的情形,只隐约瞧见有个东西从眼前飞了出去,她才眨了眨眼,忽然听到惜妃痛叫一声,她抬头时,就见那前面还在赏花的人影直直栽进了水里。
宫女长大了嘴,愣了半响,才跟着那些人一块喊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惜妃娘娘落水了!”
惜妃在水仙池子里拼命扑腾,偏这些宫女都是不会水性的,个个在岸上焦急看着,有护主的跳下去,却只是添乱地多了几个溺水之人。
几个宫女冷静下来,忙去唤会凫水的太监来。
可太监尚还没来,姬玉落已然解了小袄往池边走去。
小宫女“欸”了声,惊恐地拉住姬玉落,道:“霍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姬玉落朝她宽慰一笑,“你放心。”
随即想也不想,径直跳进了水里。她刚一碰到惜妃,惜妃便如抓到救命稻草般死死缠住了她,姬玉落呛了几口水,抿唇屏息将她往岸上拽,只是拽上岸时惜妃已经快被池水呛晕过去。
另一边,顺安帝却不是在同霍显认真议事。
他起先是真拿了几本折子出来看,而后不由开始抱怨那些朝臣倚老卖老,欺负他是藩王登基,成日找事,可说着说着,望着窗外白茫茫一片雪,又小酌了几杯酒,就开始伤春悲秋了。
他叹气道:“朕当初在封地逍遥快活,哪里知还会有坐上皇位的一天,可真当上了皇帝,也不是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事事由不得朕做主,唯一能做主的也就是夜里选择宿在哪个美人的榻上,可因为这人人又都说朕昏庸,我看这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看得上朕的!遮安呐,也就你懂朕,护着朕,肯真心替朕办事。”
霍显看着这个大腹便便的帝王,唇角勾着,说:“锦衣卫乃皇帝爪牙,北镇抚司更是直接听命于皇上,臣替皇上办事乃是本分。”
顺安帝拍着他的肩,正欣慰着,小太监绕过屏风,脚步匆匆而来,急道:“皇上、皇上!惜妃娘娘不慎落水,霍夫人跳进水里将人救了,已宣了太医前去查看,皇上可要摆驾?”
霍显一顿,顺安帝的酒也一下就醒了,“摆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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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妃寝宫,外臣不便入内,霍显就坐在外间殿上,漠然听着屋里女子嘤嘤啼哭的声音。
惜妃早就醒了,只拉着顺安帝哭道:“皇上,臣妾险些就没命了呢!幸得霍夫人相救,否则怕是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美人一哭,顺安帝心都要碎了,什么油腻的话都拣出来哄人。
姬玉落从另一间房出来时,就见座上的男人眉间隐有不耐之意,还抬手揉了揉耳朵,她走过去,他才起了身,上下打量她一眼,正要说什么,姬玉落就朝他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说:
搞事情!明天见!
第19章
回程的马车上满满当当,塞了一车顺安帝的赏赐,以至于搬回主院时还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姬玉落坐在窗前,红霜替她绞着发。
那厢碧梧端着姜汤匆匆赶来,她今日没陪着进宫,小姐说她比红霜会做事,故而把后院的要紧事都交由她办,碧梧受到重用自然高兴,谁知高兴着高兴着,就听说小姐跳水救了宫里的惜妃,皇上赏了好多物件。
碧梧问过来龙去脉,这时一双眼瞪得跟铜铃似的,望着镜子里人,道:“小姐?您怎么敢跳进水里救人?万一出个岔子可怎么是好,您又不会凫水!”
话音落地,姬玉落喝汤的动作和红霜绞发的动作都一并停了,两个人下意识在镜中对视了一眼。
姬玉瑶不会凫水……
是,姬玉瑶确实不会凫水,她若是会水性,那夜也不至于淹死。
但事从权宜,她没有时间多想,即便是想到了这茬,也没有比救惜妃一命更容易受邀参与她生辰宴的法子了。
姬玉落捻着勺子,默了几响,“噹”地一声,她松开手,勺子便落进了姜汤里,她轻声慢调道:“碧梧。”
气氛蓦然转变,碧梧心下一跳,却不知缘由,只犹疑道:“小姐……怎么了?”
姬玉落侧身来看她,小丫鬟生了张圆脸,是很单纯的长相,瞧着就没什么坏心眼。
还难得,是个很衷心护主的人。
可惜跟了个愚笨心软的主子,前头这么多年都只能陪着磋磨。
姬玉落在催雪楼这么多年,最知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而这世上最宝贵的,也莫过于一个“衷”字。
若非如此,她本不必留一个随时可能暴露自己的祸害在身边。
换句话说,她惜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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