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兵检查了司机的证件,点点头放行。
车子继续往里,直到停在1栋3层高的楼房面前。今天是重阳节,小楼院子里摆了各种各样的菊花。鲜花在夕阳的照射下,分外可爱。
辅导员疑惑了一句:“表彰不该在会堂举行吗?”
中年男人笑容可掬:“先休息一下,等用过餐,再去会堂。不然晚上可没吃饭的时间了。”
这个说法勉强说服了辅导员,她跟着下了车,走进小楼,才发现里面居然聚了不少人。
吴秀芳看到田蓝就发出一声惊呼,冲上来紧紧拥抱她:“兰花花,你可来了。你不来的话,我们谁有脸接受表彰啊。”
胡长荣也点头:“就是,酿酒和制糖都是你和老九带的头,养猪场也是你们说要扩大规模的。我们不过跟着做而已。”
田蓝扫视一圈,发现屋子里不仅有这两位正儿八紧的留守知青,居然连宋清远和何秀莲都来了。除此之外,还有县城食品厂和酒厂的同志以及已经改名为赵小飞的社员来娣同志。足足站了好几十号人。
大家都兴高采烈,因为他们参与过的工作受到了肯定。
田蓝心念微动,主动询问一直在旁边微笑着看大家的中年男人:“陶处长,我爱人呢。这事儿是我跟他一块儿牵头的。”
陶处长笑容满面:“别着急,你爱人很快就到,我们已经去接他了。来,你过来填个单子吧,他们来得早,都已经填了。”
田蓝跟着他走进了旁边的小房间。
门合上之后,陶处长拿了张履历表让她自己填写,然后闲聊般的询问:“你在向阳公社呆了有10年了吧?为什么直到去年才开始带领乡亲们酿酒制糖呢?”
田蓝抓着笔刷刷写字,半点情绪起伏都看不出来:“酿酒这事儿是意外,我本来是听人说做糖化饲料的事,想糖化高粱壳子喂猪的。结果意外闻到了酒味,我就想能不能把酒精蒸馏出来。运气不错,让我给做成了。”
陶处长颇有兴趣:“那做糖呢?你又是跟谁学的?”
田蓝手上不停,一边写一边回答:“这个是老早就学过了,到底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我已经不记得了。那个时候不是提倡制作代食品吗?玉米芯子制糖好像就是其中的一种。我是因为成功地做出了酒,增强了信心,刚好手边又有不少玉米棒子,这才有勇气试着开始做糖的。结果还真叫我们做成了。”
陶处长笑眯眯的:“不是在电视上学会的吗?我听大家说,电视课程可教了大家不少东西。”
田蓝已经填完了一面纸。
她的履历实在太简单了,不过是家庭成员关系以及小学中学在哪儿念的,插队以后又有哪些经历,每一段都是干巴巴的一行字而已。
她翻过表格,摇头否认:“不是的,酿酒和制糖都上电视机课程之前的事。我们是今年春天才开始做电视机的,我跟电视学的是如何做糖艺。”
陶处长点头:“这样啊。”他突然间单刀直入,“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直没尝试做糖做酒呢。据我所知,在向阳公社,这两种都是紧缺物资,以前大家想买都买不到。”
田蓝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因为我们不敢啊。我们知青下放本来就是要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我爱人的父亲之前又被打成右.派,前年才获得平反,重新恢复工作。加上之前知青点的生产劳动是统一安排的,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害怕被扣上破坏农业生产的帽子。去年好多人都走了,就剩下我们几个,我俩的胆子这才大了起来。”
陶处长不停地点头,像长了见识一般:“原来是这样啊。我看你们很热爱学习,高考英语成绩都很出色,这很难得。”
田蓝从善如流:“农活都是一阵一阵的,农忙的时候忙死人,农闲的时候,尤其是下雨下雪时,想出去干活也不成。我们没其他事做,只好把能找到的书都找出来背诵,来打发时间。”
“那你们的英语发音又是跟谁学的呢?很地道啊。”
田蓝疑惑地眨巴眼睛:“我以前见过您吗?你怎么知道我的英语水平啊?”
陶处长保持微笑:“我是听你的小朋友们说的。大家说你俩的英语就跟电视上一样地道。”
田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左右看看,才压低声音道:“这个,你可千万得替我保密。我们违反政策了,从去年年初开始,我们偷听了bbc的新闻。因为听说高考要考英语,我们还以为听说读写都要考。我们怕自己发音不标准,所以就听bbc新闻了。”
她又急急忙忙地强调,“我大学周围同学都是这么学英语的,老师也让我们多听多练。”
陶处长满脸惊讶:“你们就听了一年多的时间就练得这么熟练吗?”
田蓝点头,带着点儿得意:“我跟我爱人学语言挺有天赋的。为了练习口语,那段时间我们私底下都用英语对话呢。对了,我们还会俄语,是中学时学的,一直没丢下,可惜高考不考俄语,不然更轻松点。”
陶处长看着她,又露出了微笑:“那你们可真厉害,我到今天还是哑巴英语,能看不能说。”
田蓝积极鼓励他:“多练练就好了,学语言都要开口说的。”
陶处长伸手轻轻地敲了敲桌子,像是在沉吟一般:“我听说你们的糖和酒卖得很好,还在做拖拉机卖。为什么后面又想到做电视机呢?”
田蓝不好意思道:“我们是想响应中央号召,发展五小工业来着。卖了糖和酒,手上攒了点钱,我们打算办水泥厂。可办厂需要厂房,我们就想如何利用现有的条件发展小工业。刚好我爱人对电子制造比较感兴趣,以前组装过收音机。我们琢磨了半天,发现大家都想买电视却买不到,就想这应该有市场,于是朝这个方向努力了。”
“想做就做成了?”陶处长惊讶不已,“你们也太厉害了,无所不会呀。”
田蓝摇头,不敢托大:“没那么夸张,就是先搞清楚原理,然后再试着做。我们高考复习班的唐老师也帮了我们很多。他以前自己做过电视机,有相关经验。”
“是唐老师指导你们做电视机的?”
田蓝想了想,中肯地回答:“都有吧。有一部分是我们自己想出来的,电视机的原理并不复杂,只要找到相关元件就行。还有一部分是唐老师指导我们优化的。”
陶处长追着问:“那条老师为什么带你们做电视机呢?当时你们应该忙于高考啊,哪儿来的时间精力?他居然纵容你们做这些。”
田蓝解释道:“其实当时我们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并不敢想肯定能考上大学。那会儿我们想如果考不上的话,就一辈子扎根向阳公社,那我们得有自己的五小工业。再说电视机主要是唐老师带领不参加高考的知青做的,没耽误我们多少时间。后来高考结束了,我爱人才主要做这个。”
“电视机一做好,你们就跟着电视大学开始学习了?”
田蓝点点头,露出了愉悦的神色:“电大老师上课真的很好,都是我们能用上的知识。大家学习的热情可高了。以前农闲时,社员们都聚在一起吹牛皮或者打牌。自从有了电视大学,大家闲下来都在学习。”
“那这个过程中,你们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田蓝想了想,迟疑道:“最大的感受就是电大的课程好全面好深入又好详细呀。甚至让我感觉比正规大学的老师教的还仔细。”
她急急忙忙地解释,“我公公是留学苏联的工科博士,他也认为电大课程的内容很深,超过了他平常给学生讲述的部分。”
“哦?”陶处长露出诧异的神色,“你的意思是说,电大比正规大学还好了?”
田蓝满脸苦恼:“也许是老师想让我们先打牢基础吧,所以没给我们说的太深。”
“可你的朋友也有其他年级的学生啊,他们对课程的感觉如何?”
“很好。”田蓝肯定地点头,“大家都认为这些课很实用也很有前瞻性。我们一位学长做实验做到山穷水尽了,上完课以后就获得了极大的灵感,现在又开始进行研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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