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可是有主意了?”承安侯问。
孟氏点点头,又往承安侯那坐近了一点,语气温柔又带了点娇嗔,“我是三郎的嫡母,他若好了,往后对大郎也有帮助,自然不会害他。我娘家不是有个侄儿在护城军里当百户么,那里正好缺了个笔录,让三郎去正好。”
承安侯有些犹豫,“三郎不是武将,若是去当了笔录,在护城军并没有升迁的指望啊。”
笔录连个九品官职都说不上,就是负责写个记录,最多能帮军士写点书信挣零花,便没其他出路了。
“哎呀,笔录虽看着一般,可如今大郎入朝为官,三郎若是去了护城军,定能消息灵通。老爷也知道,除了太子,还有两位王爷盯着皇位呢。护城军是何等重要的地方,但凡哪个王爷想要做点什么,都绕不开护城军。有三郎在那里,老爷和大郎才好安心上朝,不是吗?”
孟氏的手柔柔地扶住承安侯的肩膀,快三十年的夫妻,早就相处出不一样的情分。她特意提到大儿子,就是想提醒承安侯,哪个儿子才是最重要。
用一个本就不出色的庶子,给出色的嫡子铺路,承安侯确实心动了。
“明儿我找三郎说说。”承安侯说完打了个哈欠,折腾一晚上,他很困了。
孟氏看承安侯就这么去睡觉,眼神颇有些幽怨,却又矜持着不愿多主动,只能一块躺下,不一会儿,两人就背对背各自睡下。
族学里少了一个人,还是往常备受追捧的那个,大家很快就发现了。
有些脸皮厚的,便会过来和江云康套两句近乎,再问江云杰的事。
江云康一概都说是病了,多的一个字都不提。
直到下学,连五弟江云熠来找他,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四哥犯了事。”江云熠是孟氏的掌心宝,自小娇惯长大,从没把庶出的三个兄弟放在眼中,这会说话也是昂着脑袋,“你要是现在和我说了,我也能说件和你有关的事。”
江云康不喜欢娇纵的小孩,看五弟一副嚣张样,他就不想让五弟如愿,微笑道,“这事五弟去问母亲最好了,四弟是我们的兄弟,他有什么事传出去,对我们也不好。母亲向来谨慎,由她来告诉你,最稳妥。”
江云熠一早就去找过母亲,可母亲让他不要多打听,不然他才不会来找江云康。
他白胖的小脸气咻咻地鼓着,看江云康要上马车,跑过去张手拦住,蛮横地瞪着江云康道,“我不管,我就要你来说。”
江云康四下望了一圈,无奈叹气,“行吧,那五弟先跟我上马车,上去再说。”
既然是孟氏的宝贝儿子非要知道,他也没办法喽。
两兄弟坐稳后,马车缓缓驶出族学,江云熠迫不及待地催道,“三哥,你快说啊!”
江云康这才把昨晚的事情和盘托出,末了叹气道,“哎,我是真不知道四弟为何要这样对我,他明明处处都比我强啊?”
江云熠没多想就脱口而出,“因为三哥你看着就不让人喜欢,整天都抱着书读,也不知道和人交际。不过你现在再喜欢读书也没用了,我母亲已经帮你找了个事做,你可以不用读书了。”
说到不用读书,江云熠的语气好似还有点羡慕,他却没看到江云康的面色瞬间顿住,眼神阴沉得可怕。
江云康心脏“砰砰”加速在跳,在五弟看过来前,快速敛去眼中的戾色,“那可真是有劳母亲了,不知母亲为我找了什么事?”
江云熠是个藏不住事的,母亲怎么和他说,他也就大致转述,“也不是什么好事,去护城军当个笔录罢了,不过是护城军消息灵通,让你好扶持大哥。”
“这样啊。”江云康皮笑肉不笑地抬抬眉毛,“那还真是让母亲费心了。”
马车刚停在侯府门口,门房就让江云康去找老爷。
去的路上,江云康非常气愤。
但到书房门口,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敲门进去。
“来了啊。”承安侯坐在书桌后,听到开门声,只淡淡抬头看了一眼,便又继续看手中的书,“把门关上吧。”
江云康关上门后,还不等承安侯开口,先跪下了。
“噗通”一声,动静不小。
承安侯惊了下,抬头时,江云康先道,“还请父亲给孩儿最后一次机会。”
承安侯还什么都没说,心里奇怪得很,等问了后,才得知江云康已经知道笔录的事,当即面色就很不好看。
“五弟说是母亲的安排,儿子知道母亲为我操心不少,儿子心中很是感激。”
江云康说着,留下两行眼泪,“儿子一出生,姨娘就过世了,若不是母亲的照顾,儿子也不能平安长大。本该听话报答母亲,可若是儿子就这么答应,反倒是会让外人误解了母亲。”
承安侯准备了好一会儿的说辞,这会全用不上了,他没想到孟氏嘴那么大,竟然把这种事先说给其他人听。还有老五,年纪也不小了,竟也是个嘴上没把门的。
再看跪着的江云康,承安侯想到了江云康的姨娘,那是个……极为美艳的女子,连带着江云康的眉目都格外清俊,让他不由想到那段颇为快活的日子。
江云康躬着上半身,他怕自己的表情太过怨恨会暴露自己,低头死死盯着地砖上的缝隙。
事实上,他是如何长大的,他们都心知肚明,孟氏别说照顾,就是看都不曾多看一眼。不过是由着他自身自灭,全看运气罢了。
如今孟氏却要算计他的前程去帮扶她的儿子,既然孟氏先不仁,就不怪他也帮孟氏扎一根刺。
承安侯看着跪地上的儿子脊背轻颤,想到江云康自小没了姨娘,他也鲜少关心过,稍微燃起了那么一丁点的父爱,便接着话问,“你方才说的最后一次机会,什么意思?”
“明年开春就有院试,儿子只考那最后一次,若是不中,儿子自个儿去给母亲磕头,再也不谈科举的事。”江云康咬字清晰,说完这个,才带了些哭腔,“儿子苦读多年,确实不甘愿就此放弃,但也是为了父亲母亲着想。”
顿了顿,江云康再次抬头时,已满脸是泪,“大哥才刚中举,外人都在夸您和母亲教子有方。若是儿子这会去了护城军,外人并不懂母亲的良苦用心,反倒是说她为了亲生儿子,而苛待庶子,那岂不是儿子的罪过。”
承安侯有些坐不住了,就算他和孟氏确实是想江云康给大儿子铺路,可做得太明显,那就不好看了。
而且孟氏先把事情传了出去,让他很是不满。
承安侯眉头紧紧蹙在一块,看着还为自己担忧的儿子,心虚地撇开目光,“那就按你说的办,最后考一次,若是没中,就不用再读书了。”
反正就不到一年的时间,以前都考不上,明年肯定也考不上。倒不如当一回慈父,免得日后说他心狠不给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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