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很静,帘后或坐或立的人无一开口言语;可四下又是嘈杂的,蝉鸣不绝,鱼跃击水声连绵。
无言中的时刻总是消逝地格外缓慢,李明淮有意刁难来人,手中半盏茶磨磨唧唧吃了许久也不见她搁下。
少女本想着,等阶下跪着的人自己沉不住气、恼羞成怒了,再借机责难羞辱他一番。
却不想这人格外难缠,这都半刻钟过去了,他依然面不改色处之泰然,甚至那挺拔的脊背都不带弯一下的。
到最后,郡主灌了大半杯茶下肚,面皮上绷不住的、心里沉不住的反倒也是她自己。
真是恼人!
李明淮无声冷哼,昂头低斜着眼觑他,又轻飘飘施舍他一句“可是你要娶我?”
“是。”少女本没叫他一直跪着,可却也没准许他起身,男人便一壁维持着跪拜的姿势,一壁又不卑不亢地复她。
“沉或?前朝清河公主家的叁公子?”早在得知李铮打算的时候,郡主便吩咐人摸清了沉或的底细,现在却偏要明知故问。
“是。”
“哧!”那首郡主听到他利落的答复却突然笑开了,“想娶我呀……你倒是好大的胆子!且不说当年天下易主也有我父王一份功劳,细论起来我和你也尚算仇家;就只说王爷突然急匆匆给我寻婆家一事,沉公子怕是还不知……这其中玄机吧?”
不待男人反应,她话语不停又道“虽还没传旨昭告天下,但帝都的天子啊,是欲迎我入宫的……我父王年龄大了,倚老卖老又自视重兵在握,不把那皇帝放在眼里,偏就要和他对着干,在这节骨眼儿上找来你这么个前朝宗室故意膈应他。”
“可,父王他身后有数十万精锐士兵撑腰,自是敢不把皇帝放在眼中。怎么,你竟也敢忤逆圣上?就不怕娶了我又是愧对先祖,又是要掉脑袋的吗?”
李明淮好整以暇,只盼他显露了惧怯,自行退缩才好,可却见那男人从容不迫更胜于她,脸上轻浅笑意不减。
“先祖之事,或不知其中纠葛缘由,不敢妄议。但国朝更换亦非祸事,只要天下百姓安平,谁家执掌天下又有什么不同?”
“再者,”男人终于抬起了一直微垂的头,清冽目光透过薄纱帐直直逼向少女,“我欲求娶郡主,是因为我心属郡主。郡主芳华万千,引天下俊杰俱倾慕,皇上逃不过美人关,我亦不能免俗。和天下至尊的皇帝相比,沉或自知身份低微,但即便如此也依旧想放手一试。又岂会因为惧怕天子威严,白白错失良缘?”
郡主被他掷地有声的话语震住了,她呆愣愣地望他瘦挺身影,直到被孙嬷嬷那几道用做暗示的咳嗽声提醒,才回转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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