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打了个激灵,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小姐!你真不打算看?!”身边的人跺了跺脚。
“啊?”毫不知情游离于事外的江婉蹙起细眉看她。
“公子他给您写了信,奴婢想着您刚刚在午睡,便放在了炕桌上。”伸手一指,示意主人赶紧去打开来瞧一瞧。
“弘如怎么还特意写信过来呢?他也就只是在隔着一堵墙的外院看书啊,奇奇怪怪的男人。”用着只能自己听得清楚的声音嘟囔,脚下趿着木屐走向炕床,斜坐在上面,暖阳洒在黄澄澄的纸上,照得封面上的“与吾妻”叁个字格外刺眼。
展开信,平铺在桌子上压了压,又拿起来,微垂下头看了起来。
婉婉吾妻:
昨日城外动乱吾已悉知,心中万般滋味无以诉诸于笔头,初为震惊,后觉复杂。
人心乃是世间最为难辨之物,吾自小便尝得与至亲生死诀别之苦,加之家变,本想成为一佛家中人,为母察觉,便自改为心怀天下。
奋力进取,只为日后能造福这世间的劳苦百姓。此想法自小便有之,吾从未想过能有人如你一般,带着满腔之情爱赠与我,日日夜夜。
偶有四更鸡鸣之时,于厄梦中惊醒,汝紧靠在吾怀,珍爱之意霎时如水漫而出。
吾二岁时于西陲一小州开蒙。父甚忙,碌碌如一苦僧,初来乍到,边陲大小事皆不可掉以轻心,开蒙一事本由先生来为之,然寻遍瓜州,竟无一人愿授业。母无奈教导吾。
未及一年,父病倒,初时体热,以为秋寒,后才知已然病入膏肓,强忍体之不适,父带病为官,累半年才请辞。
终,病逝。母本有孕,拖一病体与我一道扶棺回乡。
路上之苦楚便不一一赘述。
因父亲之死,祖父备受打击,闻讯即倒身在地。深秋时节,尊长陨落,家中诸事凋零。
心中烦闷,便时常携齐大外出散心。去观世人之喜,企图驱散心中积郁。
经了秋,历了冬,迎来春。
春日本该那般美好。
当时年少春衫薄。城南市集人团簇,熙熙攘攘。然夜分时声渐哑,渐带凄楚。
无家之人瑟缩于暗角,美妓高官畅玩于游舫。
隔江望之,吾甚惘,遂自评为世外之人。功名视为空,富贵皆作梦。
母大失所望,道:“乃父志在天下,乃竟无一丝汝父之风。”
切切之情盈于睫,吾内心大恸,寻一密处敞哭许久,后决意考取功名,父为探花,志在千里,吾必当承重踏往更高处。
如今朝中局势多变,山高路远,愿得那可心之人常伴身侧。
卿卿挚爱,盼得你之回信。
……
江婉想了半天,最后找张了白纸写了一个大大的善字,又仔仔细细地折迭起来,递给竹雨。
“您……您就只写一个字?”虽然她不知道自家公子都写了哪些话给少夫人,但少夫人这回信未免太……敷衍了些。
将折好的硬纸塞到竹雨怀里,江婉笑了笑,嗯了一声,皱着眉,思索着说:“实在是,不知道回什么。”
他去哪儿,自己便跟着到哪儿就是了,毕竟,一直都在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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