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她们这马车才刚出龙阴山,她嘴里那位“杀千刀的”便拦下了他们一行人。
贵忠身着绯袍,领着一队亲兵,在顾长晋的马车前跪下,道:“殿下,皇上特地派奴才来请您回宫一叙。”
顾长晋挑开车帘,沉默地望着恭恭敬敬跪在雪地里的贵忠。
嘉佑帝会派人来他并不意外。
得知他抛下一切,从辽东赶来龙阴山找容舒,以嘉佑帝的性子,定会派人前来,传他回宫问话。
他离开辽东之前,将椎云留在了辽东都司,代他处理辽东的一应军务。之后便让横平将嘉佑帝给他的那道赐婚圣旨送回上京。
原是想稳住嘉佑帝,向他保证他担心的一切不会发生的。
现如今,他却有了更好的方法。
顾长晋面不改色地将手里的一封信递出去,道:“孤要先去趟大同,这封信,你替孤送回宫里,顺道同皇上道,至多半月,孤便会回去。”
容舒的马车就在顾长晋身后,她这会正抱着个铜手炉听他们说话呢。
听罢这话,不由垂下了眼,须臾,她腾出右手轻掀开帘子,望着已经到了贵忠手里的信。
这封信,他是何时写的?
是他来青岩观之前便写好了,还是他醒来后悄悄写的?
贵忠捏着信,心中却沉甸甸的,他深知惯来好脾气的皇上这次是真的动了怒。太子殿下若是再不回去,皇上那头……
贵忠咬了咬牙,还想再说什么,却听顾长晋道:“你安心地回去上京,皇上看完信后不会动怒。”竟是将贵忠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贵忠只好道“是”。
顾长晋又道:“龙阴山的雪崩,可是你们动手的?”
贵忠忙摇头:“奴才怎敢酿造此等灾害?那场雪崩乃是意外。”
顾长晋颔首,放下车帘,道:“你有救命之功,此番便是功过相抵了,回去罢。”
贵忠明白,太子殿下这是不问责他用一具假尸伪造容舒落难的事儿了。
他重重磕头:“奴才谢过殿下开恩。”
贵忠的出现只是一小段插曲,改变不了任何事。
半个时辰后,马车继续动了起来。
容舒放下车帘。
顾长晋与贵忠的那一番对话倒是叫盈月、盈雀听得一头雾水,心知自家姑娘聪慧,盈雀正想开口问问容舒呢,抬眼瞥见她的神色,声音却生生卡住。
姑娘不开心了。
盈雀这般粗枝大叶的人都能察觉到容舒情绪的不对劲儿,盈月更不用说了。
“姑娘可是头还疼着?”她问道。
容舒摇头,她头上的伤在青岩观时便已经好了。
“我无事,就是有些闷。”
她轻声应着,再次掀开车帘,望着外头那苍茫空旷的雪景,静默不语。
因着有顾长晋在,他们前往大同的这一路可谓是顺畅无比。
二月廿一,马车抵达大同府的城门。
东宫太子亲临边关,穆融与大同府的一众官员早就在城门侯着了。除了官员,百姓们也来了不少,将城门直挤了个水泄不通。
顾长晋从马车下来时,人群里传来了好大一阵骚动。
大同地处边关,民风开放,便是未出阁的姑娘都能抛头露面,跟着丹朱县主上阵杀敌的。是以这里的姑娘,性子热烈得很。
这一阵骚动便是姑娘们发出的惊叹声。
都知太子久有贤名,还不曾被皇后寻回时,便因着他不畏权贵、奉公不阿的品质而得了百姓们的传颂。
只她们不知这位太子爷竟生得如此俊俏呢,穆将军在大同已经是出了名的美男子。这会他站在太子身边,竟生生被比了下去。
容舒也望着被官员们簇拥着的男人。
他今日穿了身玄色绣金线五爪蟠龙的常服,头戴墨玉冠,沈腰潘鬓,身量高大颀长,眉眼俊美如画,端的是世无其二的矜贵公子。
他这一身皮囊惯来招女儿家喜欢。
只他吸引人的不仅仅是这身好皮相,还有他沉在内心的那股力量,以及如名剑敛锋般的天子威仪。
容舒只望了一眼便收回了眼,恰在这时,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昭昭!”
容舒循声望去,见到来人时,眸光不由得一怔,旋即露出了笑靥,提起裙子便往沈一珍与穆霓旌跑去。
“阿娘!霓旌!”
昨儿在驿站歇息时,顾长晋还道阿娘还未到大同的,不想这会竟然就见着了,如何不叫她喜出望外?
沈一珍只比容舒早两个时辰到大同,她在路上就听说了龙阴山崩了一场雪的事,这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及时赶来了。
将容舒毫发无损的,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稳稳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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