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北砚眼尾垂落,对上她细瘦的腕,白皮内细长的青筋血管在冷白灯光下异常明显,弱不经风的模样,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断。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下,“我家没粥,也不打算做,我现在心情不好,别再跟着我。”
密码锁终于摁对一回,紧接着门被重重带上,掀起的气流吹散曲懿的刘海,楼道恢复寂静。
莫名其妙吃了闭门羹的曲懿被生生气笑。
心情不好是他耍人的借口吗?
曲懿僵在原地好一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要不是为了维持女明星的修养,她非得拿细高跟在他门板上砸出一个洞来。
高跟鞋敲地的声音渐渐淡去,温北砚安静倚在门后,玄关没开灯,只有打火机忽明忽暗的火光,在他脸上留下影影绰绰的痕迹。
他抬起手,想起什么,突地在半空停下,合上打火机盖子。
牙齿一用力,咬破了烟,细长的烟丝跑进嘴里,苦的。
等到另一头的动静完全消失,才开了门,空荡荡的过道,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温北砚重新敲出一根烟点上,淡蓝色的烟雾徐徐升空,被透明气流吹散,抽完半根掐灭,回房收到叶淮发来的消息。
一连五条,他没点开,调成静音扔在一边,心跳还是乱的,不安分。
他一直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现在是,少年时代更是。
当同班同学都在绞尽脑汁地通过成绩证明自己,学习对他来说只是应付无聊的活动,他根本不需要过多努力,就能达到别人难以匹敌的成就。
多气人的天赋,但他觉得没有意思,别人真诚的夸奖没有意思,同龄人参杂着嫉恨的艳羡目光没有意思,再难听的辱骂也没有意思,就算被人当成没有情感、不正常的疯子也无所谓。
曾经他一度以为,自己的人生会以这样一种毫无波澜姿态终结,偏偏遇到了她。
被曲乔生带到曲家那天,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被人堵在巷子里殴打后,遍体鳞伤地趴在地上才是。
他很清楚,那会她的眼睛里藏着什么。
害怕、怜悯,这样的眼神他见过太多回,没法让他上心,直到她朝他走进,清晰柔软的嗓音传入他的耳膜。
“你不会疼的吗?”
从他记事起,他就一直在受伤,可从来没有一个人问他疼不疼。
心跳突然乱了章法,一瞬间各种繁杂的情绪涌了上来,给他反应的时间太短,来不及剥离出其中的具体成分,只记得当时自己狠狠甩开了她递过来的手。
过去的他很擅长利用自己的长处,十五六岁的年纪,收敛锋芒时毫无攻击性的长相,容易勾起别人恻隐之心的身世,一贫如洗的家境,都是他身上最锋利、也是最柔软的武器。
当曲乔生提出要资助他上学时,他装作犹豫了下,然后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曲乔生是她的父亲。
短暂的相处后,他发现她心里藏着一个人。
每次看到她在苏祈面前展露出来的那些求而不得的挫败,他的心脏都会产生一刻猛烈的震颤。
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太过陌生,是嫉妒,还是不甘、酸涩,或许它们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区别,紧接着他心里又会升起一种难以言述的愉悦感。
他觉得自己快被这病态的感情逼到走火入魔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尝试将她从自己脑袋里挤出,收回情不自禁落在她身上的全部注意力。
高中毕业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在上海的重逢纯属偶然,他从她的一举一动和反应里推断出她是来找苏祈的。
脸上还带着妆,白皙清透的脸只有眼尾和眼尾泛着红,睫毛上浸着水,分不清是掉落下来的雪碴子还是失望后的眼泪。
来的路上经过一家花店,有人抱着一束红玫瑰出来,那会还下着雪,像棉絮,稀稀拉拉地落下。
玫瑰沾上雪水,和她一样,惹人怜爱。
她的唇很软,冰冰凉凉,仿佛淬着霜,却能轻而易举地撩拨起他的欲。
她没有明说,成年人之间不需要明说,他能领会她的意思,他应该拒绝的,偏偏被不断膨胀的欲望堵住喉管,他发不出声,别提拒绝。
那时的他不懂爱,丝毫不懂。
唯一清楚的是,她很重要,至少对他很重要,他想要她,不管是身体还是那颗心,他要她,全部属于自己。
她似是而非的邀请,足够让他心中那条本就岌岌可危的防线瞬间崩塌。
他应了她的邀。
可那天晚上,他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一丝和她在面对苏祈时相同的情感,只有假意,以及一时兴起带来的报复性快感。
一双眼睛雾蒙蒙的,明显的走神,他猜她又想起了苏祈。
这个结论足够击穿他的理智,他扼住她的下巴,一寸寸地下挪,然后是脖子,慢慢收紧,如果不是她本能喊了声“疼”,他可能真的会掐死她。
手上的力气松了大半,他低下头去咬她的脖子,不轻不重的一下,当作她刚才走神的惩戒。
……
鱼缸里的照明灯映亮碧绿的水草,脆弱的金鱼自在穿梭。
温北砚没有骗叶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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