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王玙轻哼一声。
我堂堂王玙,于司马朝廷累迁太常,司徒,或将升任太尉、太保,如此贵命,难道仅值五百金珠?!
我惊呆了!
不给就不给,这借口也忒多了!
见他油盐不进,我心里不是滋味,只好另辟蹊径:若不给金,郎君也可于差不多的世家中为我迁延保媒,寻一人品可靠的夫婿嫁了。
不等他驳回,我便一口气提了许多条件:那人最好年轻美貌,饱读诗书,庶子可,嫡子更可,还要嫡母宽厚,家风清正,如此方能不受磋磨。
王玙听我说了许多,一双眼愈发深沉,澹澹而幽冷:还有么?
我连连作揖,满面堆笑: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不拘给我金珠,或者帮我嫁人,郎君只要能做到以上一样,便算回报了小女替死之恩!
王玙沉默一会,终是唤了女御上前,嗓音清淡。
给她金珠。
天籁之音,不外如斯。
我霎时心花怒放,弯腰作揖:多谢郎君。
王玙朝我不耐烦地挥手,就差把一个滚字贴在脸上了。
刚出凉亭数十米,我却忽然想起了一样事物,又连忙折回去:王郎君,那个,我的帕子……
此刻的王玙已然宽了外衣,正阖眼斜靠在榻上休憩。
打眼望去,他一头漆发蜿蜒于枕,轻衣与肌肤同色,仿佛一道白月光照进了人间,唯美而残忍。
我站在原地,呐呐连声,又不敢出声打扰。
……丢了。
等了一会,他终是回复了,我心下一颤,忍不住再次试探,真的丢了?
王玙不再回答,而是侧身向里。
明白再也不会得到任何答案的我,只好跟在女御身后泱泱离开,却不知我走远之后,身后人从软榻上起身,猛地一脚踹翻了面前书案,竟是少有地怒形于色!
做崔小郎的妾她看不上,做我王玙的妾,难不成也是自甘下流?
侍从们不意他忽然发怒,大惊之下跪了一屋子,良久,方有甲士缓缓起身,从袖中掏出一物呈上。
这是那日,您在竹林中扔在小女郎脸上的,小人以为郎君有用,便捡拾回来……
王玙盯着那一小块月白色布料,神色变了数变。
那甲士见状,又小心翼翼请示:郎君,此帕似乎为那南家女郎心爱之物,您看?
出乎意料,王玙的回复只有两个字。
丢了!
第十九章
拿到金珠之后,王家特地派出数名甲士,一路护送我回家。
考虑到家中人多眼杂,我故意带着王家甲士来到城北,用囊中的一小部分金珠,从掮客处购下了位于牛尾巷内的一处三进宅院。
虽为末等士人聚集处,却也清幽雅静,且一路上有王家车队紧随其后,威风凛凛,以至于左右忌惮,邻舍闭户,甚有一年轻女郎,为了避让而摔倒于道旁。
令我十分满意。
拿下门锁钥匙后,我揣着囊中剩下的金珠,大摇大摆回到南府,打算带上小梅一起前往新家。
幸而,娘亲除了留给我一张帕子,还留给我一个小梅,帕子丢了,我还有小梅!
想到这里,之前在王家留下的伤心也被尽数冲散。
我进了南府,便院前院后地呼喊小梅,直喊得嗓子都劈了也不见回应。
这几日,南家阖府正为了明日南锦绣的出嫁忙得焦头烂额,自然没人理我。
心下不安愈演愈烈,我径直寻到正为南锦绣添妆的嫡母,开门见山地质问:我的小梅哪里去了?
自王玙一事后,南夫人对我多有忍让,此番神色依然和风细雨:小梅?她没和你说吗?
说什么?
巴陵太守纳妾,她主动求去,已去了三天了……
闻言,我眼前直冒金星!
她怎么可能求去!她说过要等我嫁了,让我养她一辈子的!
对我青涩而无措的怒吼,南夫人回以一副怜悯并同情的口吻:傻孩子,她从一个家生婢做到了太守的妾,那是何等的造化?世上哪有人不愿做主子,而甘愿做奴婢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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