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撕下自己的下裳,包扎在伤口上方止血,一面冷道:你笑什么?
许是人之将死,我莫名变得有些大胆:我嫡妹说过,若能与王郎共度一晚,真是旦夕即死也值了。
想不到她的愿望,全数被我实现了。
王玙:……呵。
这声意味不明,又无动于衷的冷笑,足以说明他对此类言语的态度。
停了一会,他忽然问我:你反对嫡母将你作妾,为何不反抗?
我闻声失笑。
月光下,三两只野鼠从我们脚面上爬过,我抖了抖腿,指着那野鼠问他:请问郎君,为何猫爱吃老鼠,老鼠却不爱吃猫?
难不成,是那猫肉酸涩难以入口,老鼠才不爱吃吗?
王玙闻言,沉默不语。
事实上,这位身为司马氏肱骨贵臣的王家嫡子,也同样深陷权利的漩涡中心,乃至于正风华正茂便沦落死地。
既然注定死于一处,又何必相互比惨呢?
我的目光,静静追随着仓皇逃窜的野鼠,直至再也看不见了,方低声道:王玙,我愿替你下山。
对方闻言,一双冰雪般的眸子终于纡尊降贵地向我睇了一眼:你要如何做?
只要我一路发出动静,便会迷惑他们的判断,为你争取时间。
他只嗯了一声,似乎可无不可,我继续说:若我死了,不是被刺客杀死的,而是遭了嫡母的毒手,你需向人揭露她的恶状。
……
若我活着,便向郎君讨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还没想好。
……可。
听他答应了,我伸手从他伤处卸下几段沾血的布料,接着一鼓作气从洞中爬出,一路钻进密林,往山下狂奔!
此去,几乎十死无生!
这之后我一路逃,一路将染血的丝绦扔在草丛里,树枝上,山洞里……
身后不远处,几声呼哨渐渐逼近。
越往山下,山势愈陡,我越发控制不住平衡,甚至跌倒数次,连鞋子都跑丢了一只,刬袜也早已磨破,湿淋淋地黏在脚底。
而身后刺客已然渐渐逼近,只闻耳边嗖嗖破空声,我脚下一滑,瞬间整个人向山底滚去!
第十一章
再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面前是雪白墙壁,不远处轩窗大敞,一群漆黑大鹅正在院内的假山池中引吭咕咕。
我一惊之下坐起,只觉左脚疼得钻心,忍不住痛叫出声,声音未落,门口忽然走入一名甲士,看着还有几分眼熟。
我惊喜之下差点咬到舌头:王,王郎君遇刺了!!就在山顶!
那甲士连忙走近,一手将我重新按回榻上:女郎勿忧,王郎君已安全回归。
从对方简短的叙述中,我才知昨晚起火点不止一处,刺客于寺庙山林处放火,此时本是秋季,山火频繁,若不是我从山腰摔落,定不会引起众人警觉。
而我昏死过去时,手心还紧紧抓着一条残破的染血丝绦,上绣卷草纹样,是王玙最常见的穿着。
待我醒来,王家甲士行动迅速,已然解救王玙,并活捉刺客一名,剩下一名见势不逮,当即饮血身亡。
我舒了口气,整个人瘫软于榻。
那甲士见我闭了眼,转身延入一名女医,将我受伤的左脚泡入药盆,说要浸湿刬袜。
因为布料与血痂已经长在了一处,撕下来十分艰难,疼得我不住惨号,当场崩溃大哭。
恍惚间,南夫人与南锦绣立在我床头,一个眉头舒展,一个泪眼朦胧。
你,你昨晚为何与王郎在一处?
这是南锦绣。
住口!你若能被王玙看上,又怎需母亲去讨好桓家夫人?
这是南夫人。
王家乃大邺顶级门阀,即便是身为南家嫡女的南锦绣,想做王玙的妾尚不可得,也难怪南夫人如此艳羡!
而南锦绣手里捏着帕子,被斥得清泪长流,看着我面白如纸,呻吟不止的惨况,眼中又不由得流露同情。
从小到大,她是姊妹几个里最怕疼的,眼看最能忍痛的我都惨号连连,估计对王玙也没那么向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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