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羽地位一落千丈,孙福运倒成了主心骨。谁家屋梁裂了,谁家缺被褥了,一股脑地找孙福运。孙福运心烦,说我又不会织被褥,这事得找高瞻,结果镇上还是找孙福运,孙福运只好当传声筒。高瞻倒是乐见其成,横竖等疫情退后,士兵就要撤离,镇上的事还是得镇上的人管,孙福运能担着最好不过。
和镇上的暗潮汹涌相比,哨所倒是安稳许多。
老宗从中症转到轻症,恶沱症状一天天减轻,后遗症却越来越明显。他几乎失明、大小便失禁,时常癫痫,还有严重的肺炎和心力衰竭,只能说是勉强保住了一条命。何一明对老宗的症状十分感兴趣,没日没夜地守在病房,一边治疗,一边琢磨他的论文,和约瑟夫用G国语叽哩哇啦地争执一整天。舒砚看着何一明亢奋的模样,都怀疑幸亏老宗是个大活人,万一一命呜呼了,何一明一定会把老宗遗体扛回GCDC,每个细胞都扒出来研究。
顾长愿依旧在注射血清,大多时候在睡觉,自从和何一明说开后,他再也没梦到过黑色的房间,到是有几次梦见了保温箱里的小猴子,小猴子眼神空空地望着他,望得他没由来地难过。醒后,他要么写病例,要么看书,后悔上岛只带了一本《第四级病毒》,已经被翻得脱页。他也试着打听恶沱的研究进展,却被许培文呵斥了一通,叫他只管好好休息。实在无聊了,他就玩边庭送给他的小人儿。有一次心血来潮在小人儿脸上添了几笔胡子,结果画得奇丑无比,跟猕猴桃成了精似的。顾长愿后悔死了,怕被边庭看见,只好把小人儿藏在枕头下,心想万一被抓包,就许诺等他身子好了,拿陪睡当赔礼。但边庭一门心思扑在给顾长愿煮粥熬汤上,压根不在意那木雕,顾长愿忐忑之余又有点小失望。
岛上的天气一天天好转,好转的病人也越来越多,转阴的病人被陆续送到哨所,渐渐地竟腾空了一个集装箱。到了零感染的第二十一天,许培文一时内心翻涌,独自在空荡荡的集装箱里坐了老半天。高瞻还以为许培文病了,吓坏了,走到许培文跟前才看见他眼眶湿湿的,藏着泪。当天夜里,哨所里小小地庆祝了一下,食堂煮了牛肉汤,有医生喝着喝着就抱头痛哭了起来。
隔日,岛外又送来两批物资,这次居然是牛。岛上三十六户,一户一头。这可把岛民乐坏了,岛上的牛早就在暴雨中被宰的宰病得病,一头不剩。现在有了牛,日子又有了盼头,而且士兵驻岛这么多年,一直是各成一统,只有暴雨天到镇上帮忙,清理完又回哨所。这次不仅送了牛,连粮草都准备了,算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这下,再蛮横的人也说不出半句士兵的不是。高瞻把牛的分配权交给了孙福运,孙福运叫上蒜仔,一户一头分了。
蒜仔看着黑里透亮的牛,口水都流出来了,忍不住感叹:“士兵对咱们挺好的,今后要是这样也不错。”
孙福运望了一眼天上红彤彤的太阳,心想只要岛上的人能念着恩情,别一下雨又整山神火祭那套,才叫真的不错。
分牛还算顺利,毕竟岛上的人看见牛,眼睛都直了,都开开心心地牵回家,就连尕子都稍有地走出茅屋,领了一头回去。有那么一两个浑头嫌分到的牛个头小,嚷着要换。孙福运还没开骂,就有人替他教训了一番。孙福运抬头一看,竟然是老嶓。
老嶓腰间别着他那把一看就实在的宰牛刀,目露凶光:“嫌个牛头小,要不要我从你身上割块肉塞牛肚子里?”
小浑头吓得二话不说,牵着牛就溜了。
孙福运愣了好一会儿,想起雨季前还和老嶓闹得面红耳赤你死我活,现在竟然能和和气气说上话,恍如隔世。
折腾完了牛,孙福运沾了一身的腥气,打算和蒜仔到镇子外头好好洗个澡。刚走到镇子口,就见一辆皮卡从他身边驶过。孙福运心想多半是来运病人的,看样子又有人转阴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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