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这儿,卡车司机是技术工种,跟钳工之类的一样,基本上都是越老越吃香,而运输队的卡车就那么几辆,往往一进运输队就不会挪位,想要挤进去,那可真是比登天还难,家里关系背景不够硬,完全做不到。
在场的工人看着运输队的人,眼神别提多羡慕了。
刚刚他们稀罕的那一箱海货,对于这拨人来说,完全称不上稀奇。
东西就是人家运过来的,他在回来的时候多捎带一部分,或者截留一部分,谁能说什么呢,谁不知道,这年头卡车司机的油水是最丰厚的。
人家倒爷为了倒卖点东西东躲西藏的,这些运输队的人出门都有证件凭证,只要稍微隐蔽些,出一趟远门,赚个几十上百完全不成问题,而现在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几十块、百来块而已。
听说车队长王拥军家几乎餐餐吃肉,巷子里经常能看到他儿子手里拿着雪糕、糖果、水果罐头到处跑,他的媳妇都戴上明晃晃的金链子了。
这两年风气越来越开放,这些富得流油的,也不藏着掖着了。
王拥军家大鱼大肉,车队里其他成员也普遍差不到哪里去,要是能嫁给他们中的一个,那可真是享福了。
“诶,听说运输队宿老二的老婆已经过身了,他家还有仨孩子,家里也没个长辈,总得有个人来带吧?”
几个女人看着运输队的人走进后勤部,指着其中一个人的背影说到。
她们口中的宿老二就是宿傲白,之所以会这么称呼他,一来是因为他本身是家中老二,二来是他在运输队的资历。
宿傲白不是车队的副队长,因为他这人爱喝酒,性格又懒散,队长王拥军一直不敢让他出远门,就怕他这个性格开长途车的时候会出事,这些多年,宿傲白开车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临市,几乎都不用在外地过夜,不过也因为这样,他进车队的时间和王拥军差不多,却至今没捞一个官做,现在车队的副队长是一个比宿傲白晚九年进车队的司机,之所以称宿傲白为老二,完全是按照现在车队成员在车队里待的时间算的。
不过别看宿傲白性格懒散,他在修车这门技术上确实有些本事。
红阳棉麻厂一共有七辆卡车,其中五辆是黄河jn162重型卡车,整车长8米,发动机为12l排量,自重七吨,载重十吨,是八十年代重型卡车的代表,不过这年头可没有什么超载的说法,只要能装,就往死里装,再加上有些路段路面条件恶劣,车辆的损耗情况十分严重。
车队里那五辆黄河车都破破烂烂了,更别提另外两辆七十年代的重型车了,开一路,修一路,对于这个年代的卡车司机来说,都是十分正常的情况下,几乎每次停车休息的时候,都得将车子检查一遍,以防在开车过程中出现意外,因此每一个司机,不仅要开车,还要会修车。
而宿傲白修车的技术,是车队里最好的,这一点连王拥军都比不上。
每一个长途车司机出车的时候,都会让宿傲白将车子检查一遍,即便是一个车队的,请人帮忙那也得给点谢礼,要么是一条烟,要么就是回途的时候给带点当地特产,因此宿傲白虽然不开长途车,可油水一点也不少。
而且像他这样不开长途车的,还比其他司机多了一份安全,现在治安可不好,司机出车的时候车里都带着家伙,随时都是要干仗的。
这么一想,宿傲白这样的条件,简直不能再好了。
有三个孩子又怎么样,只要姑娘是头婚,就还能再生一个,人家的本事就是把家产分四份,那也比给普通人生个独生子来得好,更何况,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只要把宿傲白给哄好了,前面生的三个孩子又算什么呢。
在场不少人都动了小心思,还有些人忍不住懊恼,之前找对象的时候怎么把宿傲白这个黄金单身汉给忘了。
“你们啊都别想了,人家有对象了。”
一个大娘的话残忍地打断了她们的妄想。
徐红梅看着一张张失落的面孔,忍不住嗤笑一声,这算什么好对象啊,简直就是一个大傻冒,被寡妇勾地五迷三道,自己孩子不养,养别人的种,这种人不是蠢货是什么?
“什么,有对象了?”
“过明路了没?”
徐红梅耳边闹哄哄的,全都是想打听八卦的。
不少人都认出了徐红梅,知道她家分的院子和宿家是一处的,应该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消息。
其实也不意外,毕竟宿傲白的媳妇都走了小半年了,说句让人心凉的话,就他这条件,即便带着三个孩子,在他老婆背过身,做完丧事,就该有人上门给他说亲了。
有点良心的,再等几年,没良心的,马上就能让另一个女人上他家的户口本。
“别人家的事,咱们可不好多嘴。”
徐红梅不好意思说,毕竟这也算是他们院里的事情,尤其还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见徐红梅嘴巴紧,打听不出什么消息来,大伙儿也就不再追问了,只是心里留下了这个好奇,准备到时候找别人打听打听。
徐红梅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看着手里大包小袋,想着宿家那仨瘦成竹竿似的孩子,长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要不怎么说宁跟讨饭娘,不跟当官爹呢,宿家媳妇没了的这小半年,那仨孩子真是遭大罪了,可惜,他们只是外人,也没办法帮些什么。
今年厂里发了那么多年货,宿傲白领到的那些,还不知道进谁肚子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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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知道别人在背地里的议论,刚来到这具身体里的宿傲白一边梳理着原身的记忆,一边拎着这些年货往胡同里走去。
这一片早些年都是地主的房子,开国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收为国有,分给了各个厂子的工人。
前几年,有些房子的主人平反拿回了房产,但有些房子的主人至今没有下落,因此原本住在四合院里的人现在依旧住着。
宿家当年分的房子就在这里,宿老爷子是棉纺厂的老员工,当年分到了中院的两间房,在两个儿子结婚后,又将两间房分给了两个儿子,自己则跟着大儿子住在稍大的那一间。
这两间房子都不算大,尤其是当儿子们都结婚生子后,好在后来中院里有一户人家搬走了,那个时候原身也已经在运输队工作了,厂里就将空出来的那两间房分给了当时已经生了三个孩子的原身,这样一来,宿老二就有了三间房子,一间是客厅加夫妻俩的主卧,还有两间房,一间是仨孩子的卧室,还有一间搭了灶台,用来做厨房、杂物房和淋浴间。
至于以前宿老头额外搭出来的那小半间两家共用的厨房,就被原身让给了大哥一家。
宿家老太太早在两个儿媳妇进门前就过世了,宿老爷子也在五年前过身,现在原身就是家里地位最高的人。
至于他大哥,对方早在他大嫂叶婉如进门后半年因为意外去世了,那个时候他大嫂已经怀了孩子,几个月后,生下了宿家的长孙宿家宝,宿老大去世后叶婉如一直都没有改嫁,带着孩子住在当初分到的那间房子里,宿老爷子怜惜这个守寡的大儿媳妇,也心疼从小没爹的大孙子,一直要求原身帮衬他们娘俩。
宿老爷子过身的时候,原身一家没分到一点东西,估计都是偷偷留给大儿媳妇了,临闭眼前,还让原身发誓,一定要将宿家宝这个侄子当亲儿子对待,千万不能亏待他们娘俩。
因为和叶婉如的一些旧事,外加老头子日复一日的洗脑,这些年原身确实也是这么做的。
“回来了?诶呦,你们单位发了不少东西呢。”
宿傲白走进院子的时候,还遇到了前院的一个大娘,对方看着宿傲白拎着的那些东西两眼放光,她儿子儿媳妇是肥皂厂的工人,每年年货就是一堆肥皂,不能吃不能穿,只能分给乡下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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