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这通电话,两人的关系总算有所缓和。陶希洪努力准备比赛,许江同也全身心投入周末的雕塑展中。
作为上一届比赛的黑马,许江同无疑是媒体的焦点。等到开展那天,美术馆的来宾络绎不绝,无论是否学过雕塑,大家都想一睹世界知名艺术家们带来的视觉盛宴。
许江同难得穿了身正装,束起头发,在镜头前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的创作过程。
这次他一共准备了两件作品参展,“春之女神”无需多言,是他最拿手的油泥人像雕塑。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女孩不幸缺失的右臂,她微微颔首,注视着停留在袖口蕾丝上的蝴蝶。少女的神情刻画得惟妙惟肖,许江同还用石膏捏出了外衣薄纱般的质感,可谓是含而不露地炫技。
另一件雕塑是他完工许久,却没有公开过展示的作品。许江同把锡纸、铝箔等材料裁成碎片,利用钢丝固定,一点点黏到空心玻璃球里,最后用特殊的透明液体筑满球体,把它们密封起来。
从正面看,钢丝的骨架错落有致,就像城市栉比鳞次、拔地而起的高楼。
但是配合灯光渲染,从高处俯看时,锡纸反射出明亮的光辉,与钢铁的阴影交错呼应,借助玻璃天然的球状构图,将视野环环拓开,一如夜晚航拍视角下绚烂的霓虹。
一球之间,气象万千。
许江同介绍说,这件作品的灵感源自他来到京州的第一晚。飞机即将降落时,他打开舷窗的遮光板,俯瞰整座城市。
这是他离家漂泊的第七年,晚上十点的京州灿如白昼,繁华忙碌。可对他而言,不过是几次夜航的中转站,毫无归属感可言。
一时间乡愁涌上心头,许江同拍下了舷窗里的画面,开始着手这件作品。
后来,他遇到了陶希洪。这个像大型犬一样粘人,想方设法陪他打球、哄他开心的男生渐渐给了他留下来的理由。
于是许江同又用石膏做了一双手,托住了这颗水晶球。至于这双手的主人是谁,恐怕就是独属于他的小秘密了。
“许先生,听说这是你最后一次用传统方法制作大型人像雕塑?”记者突然发问。
“对,”许江同淡然一笑,目光坚定地看向镜头,“我一直坚信科学是促使艺术进步的手段。既然有人研究过去,就应该有人去创造未来。不是吗?”
最后这句话,既是他一生的信条,也是说给屏幕前某人听的。
但愿他能听到吧,许江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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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在忙实习的事情,更得慢了点,看到有这么多留言真的非常感动。祝高三同学们高考顺利!!
第50章 汪汪立功大队
从早到晚忙了一天,许江同的手机快没电了。临关机前,他给陶希洪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准备回家,等手机充满电后再联系。
回到家已经八点多了。进门看到柔软的沙发,许江同迫不及待地躺了下去,顺手解开领带,搭在靠背上。
他平躺在沙发里,抬头看天花板。吊灯金色的光线溢满灯罩,仿佛就要顺着水晶流苏滴落下来。
许江同眯了眯眼,恍惚间以为自己正在躺在某个古老的博物馆里。
一天的行程固然辛苦,许江同却乐在其中。面对媒体和世界各地的参观者,在人群的拥簇中,许江同仿佛又回到了成年那天。
富家少爷的成人礼总少不了高朋满座、纸醉金迷,许江同的生日却与他们不同。在米兰,这座世界公认的时尚之都,18岁的他举办了一场个人画展。
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那天,自己端着红酒站在二楼的栏杆边,注视着楼下来去不绝的人流。
那时的许江同还是个孩子,毫不遮掩地展示自己的才气,面对一切赞赏与质疑,过着花团锦簇的生活。
费利克端着酒杯前来庆祝:“卡洛,能把米兰艺术中心的个人画展作为成年礼送给自己,你真是天才。”
“我不是天才。”许江同转身与他碰杯,浅浅抿了口红酒,“我们认识这么久,你知道我为今天付出了多少。这是我应得的荣誉。”
“可我就算不吃不喝,每天学满24小时也比不过你,”费利克苦笑了一声,“你学什么都比我快。”
“那就练25小时。”许江同又转身凭栏眺望,玩笑似的回答他。
费利克沉默不语,出神地看着杯中鲜红的液体。
那时许江同还不知道,他无意间展露的锋芒,最终会变成一杯剧毒的鸩酒。不仅葬送了童年所有的回忆,也差点毁了他的前途。
但如果能重新选择,他依然不后悔当时的决定。就像今天一样,去拥抱属于自己的鲜花。
屋顶的灯光有些刺眼,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实。许江同终于感觉到了忙碌一天后的疲惫感,去浴室冲了个澡。
陶希洪那边比赛刚结束,客场对战体育大学,两队在决胜局你追我赶,咬着比分打了二十多个来回,最终以16-18险胜对手。许江同见状让他先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会。
时间也不早了,许江同习惯性睡前打开电脑检查邮件。每天邮箱里都会冒出几个小红点,许江同没有多想,从上到下依次点开。
可当第一封邮件弹出的瞬间,许江同的血液几乎在同时凝固。
信的内容只有两张照片,却是缠绕他整整七年的噩梦。
照片的背景昏暗潮湿,画面中央跪着两个人,地上血污横流,分不清是颜料还是真的修罗地狱。男生的双手被铁链束缚,呈大字状双膝跪地,身后还趴着一个女孩,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气的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像一个沉重的十字架。
那个男生正是大学时的许江同,照片的拍摄者,毫不意外是费利克。
“咣——”手边的玻璃杯应声砸向地面,摔成碎片。
许江同的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踉跄地冲进厕所,趴在水池边干呕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谁?!”后背突然掠过一阵阴风,许江同已是惊弓之鸟,惊叫着回头,一眼撞见镜子里自己半人半鬼的模样,吓得手臂一软,猛地撞在了水池的大理石边缘上。
瞬间,血水混着冷汗从额角滑落,许江同无力地趴在地上抽泣,耳朵嗡嗡作响,头疼得快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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