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媱醒来是一日之后,她睡了好久,浑身都有些酸胀。
傅七襄在床前守着,给她这个久烧不退的病人换湿毛巾,直到她醒来。班媱甩了甩昏沉的脑袋,第一件事就是问,傅九渊怎么样了?
她掀开被子就往隔壁的厢房走去,刚好撞上诊治结束的张道士。
“他怎么样了?”她拉着张道士的衣尾,眼神急迫。
“死不了,再睡个两叁日吧。”
张道士面不改色地回答,离开之前骂了她一句:“不要命的小丫头。”
班媱没在意,急忙跑进房中去探看傅九渊,她小手拂过他的脸颊,明显感受到他的温度已经接近正常,似乎成功退烧。
“你快快醒来吧,我好想你。”
她含着笑,接过傅七襄刚刚煎好的药,一勺一勺地送到他嘴边。傅九渊没有意识,药水怎么也灌不下去,傅七襄从来都是喂一点点,等待他自己主动吞咽,废了许多时间。
班媱却含在嘴里,直接送进他口中,进展快了许多。
她睡了一日多,已经觉得身体难受,四肢酸麻,像他这样每月都要睡上半旬不止,醒来时又是怎样的感受呢?她真想问问他。
张道士每日清晨与傍晚来行针,每次行针之后,傅九渊总要发一身的汗,她便人前人后地帮他擦洗,小道士们都说他们二人情比金坚,班媱开玩笑:“日后你们说不定也有好姻缘呢!”
道心不定的小道士们当即红了脸,说是道士不能成婚,小姐不要乱说!
班媱没回,又埋头去给傅九渊煎药,不厌其烦地将他的病症记录下来,到时好给张道士做个参考。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也能做点小东西吃喝,也算是困境磨练人吧!
班媱就这么日日夜夜地等着,傅九渊在睡了十二日之后,终于醒了过来。
第一眼便看见班媱伏在床边,面色忧虑,眼圈乌黑,似乎为他操了不少的心。他有些心软,哑着嗓子就叫她的名字。班媱以为还在做梦呢,迷迷糊糊地就“嗯”了一声。
傅九渊看着着实可爱,没忍住笑了出来,身体抖动一下,班媱才恍惚惊醒。
“可有哪里不舒服?”
她上前扶他坐起,想着该吃点大补的东西才对,可这道观里除了青菜就是稀粥,能有什么补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她也不是什么神乎其技的小厨娘,实在束手无策了。
傅九渊望了望窗外就问:“我睡了多久了?”
“不多不少,整整十二日,一个时辰都没差。”
十二日?这次昏迷这样久吗?
傅九渊有些歉疚:“抱歉,让你担心了。”
“你知道就好!”班媱给他拢了拢被子,“我已经说服张道士给你看病了,药再苦针再疼,你也得好好受着了!”
“你怎么劝服他的?”
傅九渊本想着再等等郑暄调查好的筹码,好跟张道士交换,谁知道筹码还没等来,先等来他自己发病。他估摸着又得捱半个月,没想到,最后班媱居然能融化着道士的冰山心,他难得起了好奇心。
班媱却故意卖关子,不肯告诉他:“秘密!你先养好病再说吧!”
莫不是这最笨的磨人法子起了效用,张道士真的被她给弄得心烦了?傅九渊疑惑地圆着眼,接过班媱递来的药水,痛快喝下。
他们好像注定跟这玄之又玄的高深佛道扯上关系,班媱路过那些修道的小道士时,会问身边的傅九渊:“修习佛法是什么样的感受?当真心中无尘埃吗?”
傅九渊揣着袖子,低了低头,脚底是漂泊的浮沙,被雨水带来这里,又被烈风吹去别处。
“别人有没有尘埃,我不清楚。可我越是告诉自己,世间万事都不重要,都是浮云,我就越是放不下这些浮云。”
他仰起头,看看天上的团成一片的祥云,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好似佛光乍现。
“佛法高深,存在于万物之间。想要参透,又怎么可能真的脱离人世尘俗的一切呢?”
他说得虚无,班媱大约能懂那些道理,却还是发问:“那你当初还能装得那样清心寡欲?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他笑了笑,“当时也不是故意装,是真的许多事情都不在意。一心扑在了翻案的事情上,别的也就不再花心思去想了。若不是遇见你,或许我现在还是清心寡欲呢!”
“所以?是我让观南师傅下了神坛?”
傅九渊点头:“这么说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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