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沓如流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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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是庄严森明,愈是紧张刺激,她也不敢瞎叫唤,生怕这一下山就又被外公下令关在家里。

傅九渊比她能忍耐些,他好像十分享受逗弄她的乐趣,不管是在日常还是床笫之间,总是欲擒故纵,班媱被他撩拨得输了好多次,最后直接认命。

“下了山,你可就不会这么占便宜了!”她咬在他的肩颈上,那个专属于她的位置。

傅九渊笑得意味深长:“好啊,我等着郡主来报仇呢!”

没过多久,他们就下了山。

班媱害怕外公刁难傅九渊,先行一步回家哄老人。傅九渊则是等候圣命召唤。

那日春雨刚过,草地清新,林木之间是飘扬的新绿。远方马踏飞燕,带来隐隐约约的湿润泥土气。每一个脚印落下,都烙出一枚空阔而响亮盛放的银莲,荡绝了所有的冤屈与懊恨。

来宣旨的是皇上身边那位马公公,傅九渊幼时也曾见过多次,是个巧舌如簧的势利眼,最是懂得和稀泥,已是宫中的老人物了。

如今派得他出来宣旨,说明可不是一般的消息。

他漫步走到西院门口,仔细打量着傅九渊这些年来的住所。远比他所想的还是贫贱破落许多,宫中养尊处优,他狐假虎威也算享尽富贵,面对如此情景只露出蔑视一笑。

“青林寺观南和尚接旨!”

“慧眼蒙尘,帝心失察。傅家之冤乃为朝廷大痛,朕憾于肱骨忠爱之逝,亦愧于死伤难挽。今已下发罪己诏书,以感天怀。”

“傅家九渊,天资聪颖,不陷于时,孝悌可贵,特恢复其身份,享王爵之称,赐封为永靖王。望珍重天恩,不枉出身。钦此!”

傅九渊起身接旨,嘴上说着谢恩,还给马公公的眼神却满是挑衅。

马公公不好发作,只能维持着面上的和蔼可亲,与他说笑祝贺。

阉人之语,半句也多。傅九渊可没什么兴致跟他说些废话,叁两句就将此人打发走,等着回去那忠肃将军府,悼念父母。

说起来,先前忠肃将军府好像被赐给了哪位官员来着,本以为再也回不去了,好在那江南水灾中他也给江浩声出了份力,这府邸才真正空了出来。

皇帝本意应当是打算给他重新敕造新府,可他就执意要回旧府,正好让这皇家记住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忠肃将军府存在一日,皇家便一日无光。

他下山的那日已过春分,蒙蒙细雨飘洒下来,像是等他拨弄入府的珠帘。

他站在这浩大威严的宅邸面前,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好像那满门屠杀只是一场噩梦,他也不过是玩耍一日后从噩梦中醒来,重新回家。

可身上的疤痕万千,昭示着这噩梦是现实。

大门吱呀,古朴沉重的气味扑面而来,那位新主人没能换去将军府的杀气,纵使已经修葺改样,还是擦不掉它厚重的底色。

傅九渊迈步就走到中庭,当年那慌乱逃窜的场景便重现在眼前,偌大一个和睦家族只因一次皇家猜忌与暗算,就凋落至此。他有些唏嘘,班媱就站在他府门之外,静静看着,然后在无声无息之中,走到他身侧。

“我记得这里曾经有个大水缸,养了许多金钱藻,昨日在集市上刚巧看见一个不错的,什么时候去把它买回来。”

“那里之前好像种了许多花草,这个我不是特别懂,不过郑暄在养护花草的事情上颇有建树,你可以找他帮忙打理一下。”

“……”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成功将傅九渊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惋惜神伤的表情不再,转换成释然。

“阿媱——”

“嗯?”

“我终于回来了。”

班媱有些痴楞,他这句“回来了”藏着太多复杂的情感。

她看着他仰天大口呼吸,眉眼之间又露出锋利神采,比之多年前更加沉稳内敛,也更加耀眼夺目。这是只有她看得见的光彩。

好像云山扑面,她笑得清雅舒爽:“嗯!你回来了!”

他们小步流连起这座记忆中的宅子。

凡是木头、石头的一切,都会湮灭,这里当然也与记忆中有些出入,可湮灭之中亦有不变。

傅九渊拉着她的手就在园中闲逛,记忆如潮涌来,许多他以为都淡忘的事情,一下浮现在脑海之中。

物非人是,这么多年过去,陪伴在他身旁的依旧是他的小阿媱,不幸之中,他已是大幸。他笑着,搂过班媱就在怀里摇晃,像一双戏水的鸳鸯,亲昵如常。

骤雨初歇,密密麻麻的乌云早就散开,天光将云层染成温和的淡黄,好像一层佛光,迭绕其中。耳旁是呼呼软软的微风,轻轻地荡起他们的衣角。

傅九渊轻身一跃,点过庭中水波,一下就飞到屋檐之上,笑得飞扬,张手就对班媱道:“好久没来了,来!你也上来看看!”

他们小时候常常仗着身手不错就跳到上头,来躲避管家的责骂。如今这么一招手,倒真有些昨日重现之感,班媱笑得动人,一跃而上就与傅九渊并肩相望这座沉睡多年的宅邸。

“回来真好啊!”她感叹着。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她的心上人,她的傅九渊,终于真正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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