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往西两道街,沿路设着一家肉店,嫧善观望一阵,见店里无有客人之后才进去。
进门之后先看了阵子猪肉,脸上摆出似语非语的表情来。
那在秤后站着的高大男人果然耐不住,提着刀走来问:“仙姑可是买猪肉?买多少?”
嫧善今日出门还是穿着道袍,无怪这屠户这么叫。
嫧善闻言,便苟苟祟祟道:“赵大哥,你可有野猪肉卖?”
肉店门口悬着招牌:赵氏肉铺。
那屠户横眉一对,“小姑子你若是没有正经事就去诵诵经书,少拿我小户生意家玩笑。”
嫧善似乎是被吓到,眼圈红了些,“大哥原谅我则个,我那方小观里这两日住了一群公子哥儿,点名要我烹一锅野猪肉与他们吃酒,我推辞说没有野猪肉,那些哥儿们就要拆我的观。我无依无靠,只得出来寻看哪里有卖野猪肉的,或是别的野味也行。今日来这集市上打问了一圈,都说赵大哥铺子里肉类最全,人也最好,所以来问问大哥,若是此处没有卖的,大哥如果知道有一个去处告诉了我,我好去买点,叫我回去能交了差就行。”
那屠户闻了此言,脸色缓和了些,叹口气,挥手赶了赶苍蝇,“倒是有一处,你可去试试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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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里村是尚甘县远近闻名的猎户村,即全村皆以打猎为生。
赵屠户说了此村之后,嫧善还恍惚一阵,原先她寄居青云庙之时,十里八乡之间甘泉里村的人来祈愿的最多,多是希望上山打猎的男人能平安归来。
那时她躲在神像后听跪在下面的人合十祝祷,他们带着万分的真心,小声地呢喃,满以为神佛就在身边,其实只有一只贪吃的狐狸每日听着他们原本应该启达天听的愿望。
嫧善本以为依赵屠户所说,应是只有甘泉里村大量捕杀野物,不想她在去甘泉里村的路上,每路过一个村子就能看到有几户人家门前晾着新鲜的兽皮、地上铺着鲜红的血液,村里某一处扔着一堆带着血迹的动物皮毛。
似乎是村村皆有捕猎者……
若是长此以往,哪还了得?
山林间的野物若是被捕杀殆尽,不说别的,只虫蚁鼠害就足够人间闹一阵子了[1]。
如此走过几个村庄,终于到了甘泉里村。
赵屠户说甘泉里村不仅有百步穿杨的猎户,还有善剥皮、去毛、剔骨的屠夫,也有好卤肉做菜的庖厨、极擅将动物皮毛制成皮革的织造之家,也有将货物运至五湖四海的做生意的商户。
此村中有一处地方,叫作祭生居的,是村里集中剖解猎物之所,赵屠户说,你若白日里去,往祭生居走最合适,那处的野味最是新鲜,说不得碰上好心的猎户,见你妇人家的,还帮你送回观里呢。
方进此村,嫧善见路两边不整齐列着石屋、竹屋、土屋、茅草屋,如普通村庄种那般,长长的篱笆勾出一方院落,院外堆着柴枝,晾衣的绳索上挂着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衣料,妇人们挤在一处纺布、唠家常,小孩子们凑齐了几个在树根下挖泥捉虫……
嫧善寻了一位妇人问清了祭生居的位置,便去了。
其实那祭生居也不过是几间石屋,外面用大小不一的石头垒了一圈权作墙。
她是从石屋后面走来的,绕了一圈方找到门,正要进去时,被门内跳出来的一个东西扑了满怀——
原来是一只小狐狸,似乎刚成年不久,被猎户的弹弓[2]打中了一只腿,跑不快,只能跳着走。
嫧善抱起这只瑟瑟发抖的小狐狸,推开一扇咯吱作响的木门——
甫一进去,扑面而来的便是血腥味与动物的腥臊味。院中置着大大的石桌,每一处缝隙都沾着鲜红的血,一层又一层血迹堆迭着……
那石桌本有用铁凿铁斧凿出来的一些沟壑,但如今那块桌子,俨然一块天然无雕饰、毫无杂质的血红玛瑙。
桌上横躺着一堆看不清种属、但仍有骨架的肉。
未流尽的血,在石桌上堆不住了,便顺着桌沿成线状地往下淌,在地上汇成小溪。
嫧善一低头,那血已被她踩在了脚底。
有人在她身后中气十足地问:“道姑来此作甚?”
嫧善此时却发觉怀里的小狐狸似乎不抖了,又生怕它死了,忙低头一看,原来不是它不抖,而是自己的手比它抖得更厉害。
她听到自己颤着声音说:“我来,买肉。”
血液在她体内不停翻滚,又无声地流淌。
[1]大概是老鼠之类的算是食物链的底层,如果大型食肉动物都被捕杀殆尽的话,对农作物的生长、气候环境、什么的都会有很大的影响(我就是瞎编)。
[2]古代的猎人打猎时为了不对动物的皮毛有损伤会用特制的弹弓打在动物身上,打得准的话,既可以让动物在短时间内失去活性,还可以获得完整的皮子。这玩意儿古代就叫这么个名字,弹弓。
每天都拍着电脑说求求你了让剧情动一点吧,但是每天好像都在原地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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