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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者坦然地迎接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在那双灰蓝的瞳孔里映出自己微笑的面孔。

他不动声色的神情尤其俊美,精雕细琢的五官像是出自古希腊雕刻家之手,身上的大贵族气质优雅从容,却狡猾如狐,被称为玩世不恭的王子,似是一颗光亮剔透的玻璃弹珠,随风落入黑黢黢的夜色里,瞬间融为一体。

即使在不可一世的掌权者面前,他仍然毫无波澜,明显极快地引起皇帝的震怒,积压已久的愤怒顿时爆发,拿破仑失去了一切应有的风度,忍无可忍地揪住他的领结,“夏尔?塔列朗!我给你显赫的位置,给你无上光荣和地位,你到底还想要什么!私底下称我为暴君,密谋反叛于我,忘恩负义的东西!”

皇帝少有如此盛怒的时刻,刹那,身后大臣集体半跪于地,不知所措地交换着眼神。

拿破仑咬着牙,一把放开揪住塔列朗的手,“我真后悔没把那个该死的女人亲手送上断头台,把她的头颅送去给她可恶的兄长,让他仔细瞧瞧,这就是和法兰西皇帝作对的下场!”

“皇帝陛下,您当初狂热迷恋她的时候。可是大方到把法兰西银行的命脉都塞进她的手里,将全巴黎最好的土地拱手相送,半个法国的人民都往她口袋里送过金币,哦,我还记得,您追求她的场景我至今还历历在目呢。”

“夏尔?塔列朗!”拿破仑喝止他的嘲弄,如鹰的眼神阴鸷暗沉,“韦尔斯利许诺了你多少法郎,让你如此不顾代价妄图推翻我!你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一只穿着丝袜的狗!小偷、混蛋,丧尽廉耻!狗屎一样的东西,也配来对我指手画脚!”

他话音落下,塔列朗却忽然闭了嘴,一字未驳。

他的笑意始终不曾收敛,在皇帝鹰隼般的目光下,缓缓起身,执过倚在墙角的拐杖,若无其事地走过怒气正盛的拿破仑身边。

他朝众人扫视,神态镇定自若得不可思议,如水的贵族气质淹没这股喷发的火山,作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各位绅士们,你们看看,如此伟大的人物竟然这样恶语相向,实在令我失望。”

他的冷静让皇帝的失态更甚,令拿破仑活生生成了一头陷入狂躁的野兽,粗鲁和无礼如一股瘟疫袭卷众臣,迅速从杜伊勒里宫传播开来。

这个阶层流传消息总是最快的,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皇帝在大臣面前的暴怒,口不择言粗话连篇,失去一切君王该有的风度,他的威望一时开始降低。

“噢,夏尔,被波拿巴骂得狗血淋头的感觉怎么样?”富歇在塔列朗家的客厅里回味着皇帝的态度,微笑地看着这个淡定的同僚。

塔列朗果然愉快地笑起来,往热咖啡上轻轻吹口气,水雾顿时弥漫了他莫测难辨的眼:“看到他愤怒癫狂的样子,我感觉美妙极了。”

“哈哈……”富歇大笑,“把睥睨一世的皇帝拉下王座的感觉,我也等着体验呢。”

塔列朗搅动小勺的手突然停住,隔着朦胧的水汽,两人视线沉沉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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