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确实是担忧过儿子的性命,但更痛心的是好不容易即将到手的爵冕被这次牢狱之灾攫夺,亚瑟名誉尽失的时候,她心里焦虑的更多的是自己将如何沦为笑柄,被评价为「罪犯的母亲」的恐慌。
这个世界从无纯粹善类,阴暗面长久与灵魂共生。
艾薇收敛了笑容,放下刀叉,不动声色地用餐巾擦拭了一遍唇角,道声告辞,随后上楼走向亚瑟的卧室。
他的房门紧闭,她轻轻敲了敲,听到里面的声音:“谁?”
“我……”
“进来吧……”几秒钟后,随着一阵脚步声,门被打开。
她抬起头,看见一张毫无任何神情的面孔,往日温和的蓝眼睛里,只余冷峻与锐利。
她往房间内瞥了一眼,窥到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欧洲地图,每个要塞和扼要之地的城市都被红笔标注出来,被圆圈裹住,如同势在必得的囊中之物。
她走上前,注意到从爱尔兰的都柏林到法国巴黎之间被划出一条清楚的线。
忽然,她发现中间写了一行字,不禁踮起脚,靠近细看。
飘逸的斜体勾勒出隐隐约约的字母,竟组合成熟悉的名字。
韦尔斯利。
他要欧洲从南到北的山川星辰和人们传颂他的姓氏,对权欲的渴望在扬起的指挥剑里肆意生长,点燃他纯真无邪的外表,化为灰烬散落在地,将一个野心勃勃的亚瑟?韦尔斯利的真面目暴露在她眼前。
艾薇终于抑制不住隐晦的笑意,抬手为哥哥轻声鼓掌。
一个不忍心看见兔子端上餐桌的人,内心却隐藏着对至高权力的欲望。
甚至无人能揭开这层圣者表皮,更无人会料想到崇高无私的救世主,并不排斥用战争手段铸就威望与势力的奠基。
然而他从前并非如此。
他从里到外皆光明磊落,对一切众生保有怜悯之心,由于贵族的出身,举止素来温柔文雅,完全与一个惯于浴血的指挥官相悖。
他明明可以置身事外,继续做他白璧无瑕的圣人。然而为了妹妹,还是选择放任野心蓬勃生长,和她一起,纵身跳入看不见尽头的欲望黑洞。
艾薇的心里倏然升起一股愉悦,把一个象征光明和希望的救世主拽下神像之前的祭坛,这种强制着堕落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她几乎是绑架自己的兄长,逼迫他用沥血的剑刃在皑皑白雪和黑暗深渊之间划出一道分明的界限,摧毁人们向往晨曦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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