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罚酒,口味虽清甜,但醉人,切忌贪杯。”安阳瞥了瞥方羡青手中的杯子,轻声说道,指尖一点。
说罢,她才略微侧过身,温和地看着表情僵硬的裴霁月。
“这等稀世琴谱还是要在裴家才能发挥它的最大作用,若是有缘,想必本宫也能听到,就不夺人所爱了。”
她声音柔和若春风拂面,眼眸里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之意。
安阳又不是没听过对方母亲对她沽名钓誉的指点,能让裴霁月坐在她旁边完全是看皇帝给那封号的面子——毕竟座位按品降序排列。
就算褚卫真的把裴霁月安排在别的位置,那她可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凭依着郡主身份闹着上来。
她向来是不吝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明陵和她女儿的。
安阳不想在大庭广众下与这等人撕破脸皮争吵,显得她和这些人蠢得如出一辙,耳目一新。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脑子好用。
直到遇到了这群人。
阳光和煦,如金纱般笼罩着山岭,高大的树木为他们遮蔽了不少金光,依旧有不少束光打下来,如同无数条丝带。
落在溪流中的阳光让那托着酒盏的水看起来波光粼粼,如流动的晶粉。
还有贵女伸手去捧着,任由这带着光华的水流过自己的指缝。
安阳见酒盏滑过自己面前,落到下一处,耳畔听着对面有青年和着歌,目光蓦然挪开,望向了下方山石站着的少年。
一袭宫中制服的少年正抬头望向她。
有温柔的光打在他的眼睫上,在眼下留出一层浅浅的阴影,往日漆黑的瞳孔此刻看起来像透彻的暖褐色。
好像原本苍白而棱角分明的面容,都被盎然的春光柔化了许多。
安阳的心情难得地回调了几分。
她看过许多人的脸,有的人天生国字脸,有的就是颧骨或者额头突出,骨骼外凸而显得有棱有角。
但褚卫他明显是瘦的,奇异的是她并不觉得难看。
可能是因为瘦而不柴…?
她知道的比褚卫想象的还要多。
大抵是刚入宫去势后,遭到过各种打压留下来的毛病。比如说褚公公大部分时候厌食,不吃胃部泛酸作呕,吃了又难以下咽,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但他要学习、劳作,后来还要习武,体力跟不上,又不得不吃。
当时年纪小,还一边默默地流泪一边把干涩到噎人的馒头往嘴里塞。
这个时代的馒头可远没有未来那么绵软,硬得让人头皮发麻,像是黑暗料理界用几百年的老面发出来的。
宫里的下人向来如此,即便是打碎了牙都要往下咽,更何况只是饭菜而已。
褚卫那个时候难受,看不上他、嘲笑他的人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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