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太傅向来说话不容情,前阵子言官奏请放归嗣王,官家也是一拖再拖,毫无诚意可言。现在火烧眉毛了,四处调兵有什么用,若是惹得武康王破罐子破摔,拼着不要这个儿子了,届时陇右投靠西夏,那官家又当如何处置?
官家自然也懂得其中厉害,但眼下正是焦灼时候,放赫连颂回陇右是必然的,他只是想在能够回旋的余地下,满足一点自己的私欲罢了。
“这件事,朕与嗣王商议过……”
可话还没说完,就见广场中路上,有个身着中单的人披发跣足,阔步而来。
官家顿时变了脸色,众人察觉了,纷纷回头张望,定睛一看来人竟是赫连颂,不由面面相觑起来。
一路跟随的内侍苦口婆心劝慰,无奈他丝毫不为所动,到了朝堂上,将王爵冠服举过头顶,高呼一声“感念官家栽培”,便叩拜下去。
官家坐不住了,站起身叱道:“赫连颂,你这是干什么!”
殿上的人长跪着,不卑不亢拱手道:“人生贵得适志,臣不才,心念山居,难堪重任,今辞去嗣王爵位,归还金印,望官家另觅佐君良才,臣于山林之中亦盼天下大定,万民归心。”然后声势浩大地伏叩下去,透心彻骨地呼了声“万岁”。
他素衣上殿,算是彻底与官家交锋了。先前各有隐忍,各自试探,谁也不愿闹到不可收场的地步。然而局势有变,人心浮动,每个人都想称心如意,那么矛盾终究会到达顶点,有这一日,也在预料之中。
官家冷笑起来,连连点头,“好!好得很!你拿除爵来要挟朕,不怕朕诛杀你,要了你满门的命!”
朝堂上的张矩和张秩被吓得魂飞魄散,忙出列高擎笏板向上央求,“官家……请官家息怒。嗣王年轻气盛,难免轻狂失策,求官家看在往日同窗,和武康王的面子上,饶恕他这一回。”
官家虽然怒火中烧,但心里明白轻重,并不愿意事情越闹越大,便望向赫连颂道:“你荒唐,朕却不能与你一般见识。快将冠服绶印收回去,朕就当今日的事没有发生过,还能容你一条生路。”
可惜,赫连颂并没有让步的打算,直起身道:“臣既然脱下官服走入大庆殿,就做好了被官家降罪的准备。臣与内子是结发夫妻,今生从未想过分离,官家若强逼臣负她,那么臣宁愿不回陇右,也绝不以妾为妻,坏了纲常。内子昨日已经归宁了,臣的决定没有与她商议,一切都是臣的主意。若官家要惩处,臣甘愿伏法,与臣妻无尤,请官家不要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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