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瞪瞪地,四肢皆有些发软无力,仿佛正浮在海里。入目,是一弯被血意染透的红月,手侧、身畔,皆是血色淋漓。
而他正背着一人,步步踏在这一片晃眼的血色之间。
敌袭、恩仇、惊惧、担忧、呼嚎、惨叫……都化作了掠耳的微风,他只背着背上的人,仿佛背负着自己的所有,一步又一步,缓缓慢慢地走着。
轻轻地,他像是怕扰醒了背上的人,因而将声音压得极低,却又难掩其中笑意:“事已终了,不如我俩就此改名换姓,归隐山林……”
一颗心像化作了飞鸟,簌簌煽动着羽翼,他的声线亦微微颤着,“换姓或许有些过了?那便改名吧……改名可是件要紧事……我么,随意择字即可,你呢……我想想啊,就叫——”
莫名地,他心中似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仿佛一切都落到了实处,一切都回归了原位,心间不再有惊,不再有忧,更不再有惧,仿佛海鱼入水,倦鸟归巢,只要这条路能这样踏踏实实地走下去,一切就都——
蓦地,他一怔,沉重的脚步亦顿住了。
似乎……有哪里不对。
就在他停步的一霎,背上的重量倏忽一空。
“……”
无比恍惚地,他怔然回首,挤入眼中的却依旧是满目热闹的红,却有一道笑语唤他:“回来了?”
声音似是从遥远处传来的,却又像就响在耳畔,似是忘记了什么顶要紧的事,谈风月略有些怔忪地站在一片红彤彤的色彩中,举目,是挂满红灯的碧瓦飞檐,偏头,是张张热切的笑颜,好一副年景。
正恍然瞧着这片突兀展现在眼前,却温馨无比的景象,一双微温的手便亲切地搭上了他的胳膊,语气似嗔,面上笑意却深深:“今年回来得怎么这样晚,差点都赶不上三十了!”
思绪被拖得极慢、极钝,他仍是有些愣的,抬眼看那气度雍容的老妇人,似有几分难以置信地,呆呆唤道:“娘亲?……”
都说儿子长相随娘,他还是副年轻俊容,谈夫人却已然高寿,笑起来时眼角皱痕深深,难见年轻时昳丽容颜。
深怕冷落了贵客,谈夫人爱怜地轻拍了拍他的手,便松开了他,转头向他身侧笑道:“秦仙君也来了!好,好——路上可劳顿?”
还不等身侧人出声答话,谈风月唰地扭头,看见了身侧那一袭白衣的人,嘴角便先一步惯性地勾了起来,一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呆呆听自己娘亲热络地与他寒暄,听他惜字如金地用单字答话。
——不知怎地,明明是副年年可见的寻常之景,他却像是许久未见了般,只想将他们都凝神看个仔细、留记在心才好。
他一个恍神的工夫,谈夫人已自顾将人引进了门厅,边温声地道:“谈家有一外戚,数年前过节时曾见过的,仙君可还记得?这回他们也来了……”
檐上大红的灯盏随风一晃,街上有孩童炸鞭。
像是终于找回了游离在九天之外的神魂,切实置身在了这片温馨景象当中,虽然仍有些恍惚,却总算不再失神了。谈君迎微微一愣,笑着跟了进去:“娘,你别吓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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