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宋允不想嫁人。
——她不想离开含元殿,也不想成为他人妇。
宋允自认是国朝最高贵的女儿,她幼时在圣文武皇帝膝下承欢,后又被当今和明后一路抱在膝上长大,甚至纵着她在予天子的奏疏上留下过稚嫩却蓬勃的字迹。
虽她无意,虽天子与明后也常说要多留她几年,可是宋允仍旧从下头的眼睛里敏锐又清楚地感觉到了些什么。
如今那一双双落在自己身上——属于男人,属于女人的眼睛里都多了许多过去不曾有过的东西。
——为了自己,为了子侄,他们那样灼灼地望着她,像是在瞧一块儿宝贝。
可没有一个人是在仰慕阿绾的,无人在意她自幼师从吴彦,握过天子朱笔,小小年纪就编撰整理了文纯皇后生前的诗作文章。
那一对对招子,都落在当今独女,唯一皇嗣的同胞姐姐的身上,落到了哪一户便是堪庇百年的煊赫荣耀,相比较之下连宋允那张娇美的面孔都显得不那么动人心魄了。
终于有一天,宋允伏在明后的膝上,望着这么些年来似乎分毫未变的明后,说出了一句,“……他们都想娶阿绾。”
明后听了不置一词,只是伸手勾了勾宋允发上的流苏,反而问天子,“皇帝怎么看?”
天子手上正在给明后削苹果,他指尖的刀刃一顿,继而流畅地剜掉了果蒂,“那他们里头,阿绾可有喜欢的?”
宋允摇了摇头,“阿绾不喜欢他们看阿绾的样子。”她说着略微皱了眉,“分明跪着,垂着眼,却没有顺服。”
——没有顺服。
明后勾弄她发上流苏的动作顿了顿,逗她道:“阿绾喜欢听话的呀?”
天子把切好的苹果递给明后,对他嗤笑一声,“她才几岁,上哪儿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明后伸手接了,却没有立刻吃,反而叉了一块喂给了天子,撑着脸对天子道:“阿绾如今折子都能帮着看,怎么就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了,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儿郎们在她这年纪哪个不曾想过姑娘家?”又伸手揉了揉宋允的发顶,“总只有你挑人的份。”
宋允那一日虽笑嘻嘻地应下了,却并未进到心里,一日日地逐渐将这事抛到了脑后。那些望着她眼热的朝臣命妇,见天子与明后这般态度,也就看懂了风向,渐渐收敛了惹眼的种种示好。
一年时光转瞬即逝,转眼又是大元后宫那些锦簇花团再一次斗艳盛开的时候。
公主殿下逛平波池的时候素来不喜身边跟着太多人,她嫌那些乌压压的人头污了这与后宫不同的堂皇景致,大多都只带着贴身的宫女。往日是够用的,然偏偏今日宋允瞧上了枝头的那一朵海棠。她贴身宫女的身量与她相差不大,垫着脚用指尖奋力试了三两次也触碰不到。
反而惹得那海棠在枝头微微颤动,越发惹人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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