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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第一次看心理医生,不清楚心理治疗会有哪些作用,需要多久才能豁然开朗。他理性上觉得田路医生说得很有道理,应该按他说的那样开导自己,梳理自己的妄想,但情感上却又实在难以认同,甚至本能地想要反驳。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心理疾病患者的通病。

开车经过校园路段的时候,易阿岚发觉旁边学校安静得出奇,这让他联想到三十二日那样真实的寂灭。

不过学校之所以安静,不过是快要高考腾空了教室,准备考场而已。

如果从高考那几天算起,易阿岚离开母亲和这座城市,其实有十年了。

四年大学之后,易阿岚继续念硕士,毕业后在学校所在地又工作三年。他从一个青春期的男孩变成一个离三十而立只有三年的男人,当初的同学、身边的同事,都一个个找到另一半,结婚、生子、二胎,个别还离婚再婚(当然易阿岚绝不是眼看着要送出一个又一个红包又没有收回来的指望而辞职的)。

他不能再一逃了事,他得回家来,面对逐渐老去的母亲,面对他终将要到来的生活,孤独终老,抑或是跪在母亲面前祈求原谅。

日子一天天过去,记忆逐渐恍惚,才半个多月而已,易阿岚对三十二日是否存在过已经不再那么肯定了。

事到如今,易阿岚也不想知道了,他失去了求索的欲望,因为那只会让他陷入牛角尖。曾经存在过又怎么样,现在好好生活就足够了。

岳溪明一直是个善良温柔的女人,她虽然恨不得和易云山那边所有的人割裂关系,但易云山的母亲毕竟是易阿岚的奶奶,如今,老太太又遭遇丧子之痛,精神萎靡,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让她一个人待着岳溪明也于心不忍。

岳溪明便把老太太接到自家来住,赡养起她的晚年。

易阿岚帮着去把奶奶的东西都运过来,又在奶奶的房间一一摆好,只不过对易晓山的遗照犯了难,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

奶奶坐在床上朝他挥手:“拿过来吧,就摆在我床头边。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忌讳这些,我快死的人了,怕什么呢。”

她接过遗照,拿袖子细细地擦着相框和玻璃,深陷的眼眶湿润了。

易阿岚沉默了一会儿,问:“他的遗照呢?”他说的是易云山,他的父亲。他家里从来没摆过易云山的照片,岳溪明也从不带他去祭拜父亲。

奶奶颤抖着嘴唇,看易阿岚都是愧疚的:“在晓山照片后面。”

易阿岚往后看了看,什么都没有,随即他明白了,应该是易云山和易晓山的遗照共用一个相框,易晓山在前,易云山就被遮住了。

奶奶解释道:“你妈不会乐意看到他的,看他一次就气一次,你妈是个好儿媳,云山对不起她,她还愿意管我,我怎么能给你妈气受?就委屈云山了。唉,活该,也是他活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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